“何珍珍没有剽窃我的作品。”谢文清说。语气没有波澜。连一丝不甘也没有。
会遇到突发状况,其实月见也预料到了。
想了想,月见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她身边,非常诚恳地说:“我既然能来找你,当然是了解过你的,小清。”
她没有何珍珍的颐指气使,她在平等的地方和自己对话,谢文清感觉到了。
“我了解过你,真的。你还要供弟弟上学。所以你很拼。之前,你的作品被何珍珍用了,得了国际大奖,因此走红。你曾去找何珍珍讨过说法,结果不欢而散。而且就在这个敏感时候,你的弟弟出了车祸需要许多的钱,你迫于无奈只好低头,因为何珍珍给了你很大一笔钱,更给你提供了一个工作的机会,就是做她的枪手。你们或许签有合同。后来的可以说是等价交易,你拿钱,她出名。但一开始,其实你是被迫的。因为现实残酷,谋生不易。这些我都懂。而现在,我看出了你的心在喊,你不甘心。因为,那些都是你用双手,用双眼流着泪做出来的作品。你的视力,使得你要比起其他人都更加困难。”月见说得很诚恳。
她看见谢文清一直在抖。
谢文清的情绪很激动。月见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容易。你需要的只是支持。蓝斯艺术廊可以替你赔给何珍珍违约费,更能帮你打赢这场官司。其实这样一炒,你也红了。许多现实问题随之解决。难道你就不心疼你亲手创作出来的作品吗?就甘心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为什么是我?你这样又有什么可图?”谢文清开始松动了。
月见笑了一声,如实回答:“因为我看何珍珍很不顺眼。就是要整治她。整治了她,会使我非常开心!”
这样的回答,别说谢文清觉得惊奇,不可置信;就连站在门外的洛泽听了,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偏偏他就是爱她这股劲。
月见没有看到洛泽,吐了吐舌头,说:“好吧。只是原因之一。其实,我学过美术,也是一个雕塑家。我爱才。我希望可以将蓝斯艺术廊发扬光大,所以需要从全世界搜罗人才。目前还真被我从全球搜罗到了十多位不同创作方向的艺术家。”说着说着,她闭起了眼睛,笑了:“其实吧,我还是老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爱的人也是雕塑家。他最钟爱的就是雕塑创作,和我。那我怎么也得做些事情啊!蓝斯艺术廊是他的心血,可他那个人心高气傲,仗着有钱,不肯好好经营。艺术生意,哪是这样子做的。我就只好替他做了呗。”
洛泽:“……”
“咕咕。”
“咳咳咳。”
月见惊得跳了起来:“小叔叔!”
她猛一回头,果然看到洛泽就倚在棕红色的门框上,看着她时宠溺又温柔。他摇了摇头,再度清了清嗓子:“肉肉,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月见的脸很红。
刚才的话,全被他听见了。
既然都听见了,就听见了吧。哒哒哒地小跑了过去,她扑进他怀里,笑:“小叔叔,我知道你爱听。我的终身事业,就是你和使你快乐啊!”
“咳咳咳咳。”洛泽的脸也红了。
月见看见他的额间起了汗意。她囧了好一会,声音娇得不行:“小叔叔,人家说的使你快乐,是雕塑上!雕塑上!你以为是什么呀你……”
她太口无遮拦,再说下去,指不定在别人面前说出什么话来,他直接吻住了她。
……
这个吻绵长,甜蜜。
等到他松开她。她抚摸着自己的唇,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软软糯糯地叫:“小叔叔,你欺负肉肉。”
就连谢文清都忍不住笑了。
月见才想起还有人在。臊得她一头撞进了他胸膛里,“咚”的一声,洛泽都觉得自己的胸骨疼了。“现在就知道羞了。你这女人,还懂得羞字怎么写吗?!”洛泽揉了揉她的头,怕她撞伤了脑袋。
“小叔叔,羞字怎么写?”月见睁着脉脉含情的大眼睛看着他,离得他很近很近,唇几乎要贴着他的,才说:“你手把手教呗。”然后再靠近了一些,紧贴着他身体耳语:“就在我身体上写。”
洛泽:“你这……”女孩与女人,都不好意思出口了,他脸很红,月见看了啧啧笑。
月见其实对他一向温柔,举起手来,替他擦去了额间的汗:“小叔叔,你已经在想了,不然怎么这么多汗。小叔叔,你真纯情,真可爱。”
洛泽:“……”
谢文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红光。”
月见一回头,笑了:“因为是爱。对吗?!”虽是问句,但她笃定。
这句话使得谢文清一震,调整了许久情绪才说出话来:“你居然看出来了。”
“因为你视力的问题,小清。你看不见清楚图像,也看不见人的模样。但当你看到爱,那个人的轮廓是红色的。我在你《红》的作品里,品读了出来。”月见说:“你画走在街上的人。街景虚晃模糊,但人撑着一把红伞,身影也是红的。我想,那个是你的爱人。”
关于这一点,月见还曾特意打越洋电话“请教”过慕骄阳。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个半盲的人,确实是会因为强烈情感,例如爱,而看到除了黑白灰意外的其他色彩。红色,本来就代表了强烈的意念,其实还是大脑控制了眼睛,让本体以为自己看到了红色。是人的大脑,人的强烈情感在作怪。
“曾经是。”谢文清有些唏嘘:“可是他出了意外,走了,只剩了一对眼角膜给我。但我当时没有足够的钱,做不起手术。医用保存眼角膜也需要很大一笔钱。我让给了别的人。”
再说起这些,她已经很平静了。
月见沉默许久,说:“现实从来残酷。社会各路捐钱的事,大多是新闻上的一两件概率。但现实里却是桩桩件件,鲜血淋漓。无法解决。”
“你有一双慧眼。”谢文清走了过来:“你这个人十分矛盾,想法明明很现实,可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而且还相信爱情。”
月见笑:“我从来没有小过,也从来没有大过。”
她的艰辛,洛泽都懂得。他握住了她的手。
“没关系,小叔叔,有了你,一切都过去了。”她反过来安慰他。
“好,我同意你的方案。我相信你能走得更远,也能让我走得更远。”谢文清回答。
月见很高兴。只差没鼓掌叫好。她说:“小清,一切都不需要你出面。我会安排。只要你不怯场,面对媒体,面对法庭,一切都好办。”
谢文清笑了笑:“我没什么好怕的。”顿了顿又说:“我不想欠人家什么。我为你们各做一件雕塑吧。你们觉得好,再决定要不要我加入蓝斯,怎么样?”
洛泽马上就要反驳,做雕塑这个提议很危险,可不明就里的月见已经一口应承下来。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