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见她脸色都白了,不禁道:“都这会儿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刘喜儿,刘喜儿,快去把产婆子叫来。”
见陈氏裙下湿了大片,像是破了水,忽有种不好的预感,又道:“安平快去找郎中。”
柳大娘忙叫了周和过来抱陈氏去布置好的产房,不想周和却道:“她这么大的肚子,俺哪儿抱得动,更何况,她如今破了水,男人若沾了这样的东西,可是晦气,一辈子甭想翻身。”
安然脸色一沉:“你自己的媳妇儿孩子,晦气什么,你抱着挽香院粉头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晦气。”
周和脸色一白:“你,你怎么知道?”
安然哼了一声。
陈氏忽然看见后头仆妇手里捧的收拾盒子,哪还能不知怎么回事,忙道:“我,我自己能走。”
安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身子不好过去帮忙,便叫两个仆妇扶着她去了产房,安然待要跟过去,却让柳大娘拦住了:“你这孩子还没生呢,不能去产房,不吉利。”
瞥了周和一眼,咬着牙道:“若你媳妇儿有个三长两短,你瞅着我的。”
周和一愣嘟囔了一句:“我又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又寻我的晦气。”见她娘瞪他,忙溜着边儿跑了,根本不管陈氏的死活。
这周家乱了起来,自然不好待客,安嘉慕便让嘉言嘉树先回去,自己陪着安然,一时郎中产婆都来了。
柳大娘半截出来一趟,让安然回安府去,安然哪能走,问她陈氏如何了,柳大娘摇了摇头:“产婆说不大好。”
见郎中出来,安嘉慕:“如何?”
那老郎中直摇头:“胎位不正,怀胎的时候又没养好,产妇身子太弱,这几日又受了寒,这孩子怕难生下来,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柳大娘身子晃了几晃,周泰媳妇儿忙扶着她:“娘,您别太担心。”
柳大娘抬起头来:“你小叔子呢?”
周泰媳妇儿摇摇头:“刚才趁着乱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柳大娘叹了口气:“孽障啊,孽障,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没人心的孽障来,。”
产婆来了好几个,在产房里进进出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看的安然身子都发软,依在安嘉慕怀里,死死抓住他的手,半晌儿低声道:“她,她会没事儿吧?”
安嘉慕把她揽在怀里没说话,这种状况十有八,九是不好。
安然忽道:“对了,林杏儿,我怎么忘了她。”想着就要叫刘喜儿去京城找人,却给安嘉慕拦住:“你莫莽撞,便林杏儿的医术再高,这京城一来一回可也不近,快马加鞭也得一天一宿,哪赶得急,更何况,你莫非忘了她的身份,她是宫里的人,出宫都不易,若是擅自出京,更是杀头的大罪。”
安然脸色一暗,是啊,自己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而且,即便林杏儿来了能如何,剖腹取子吗,即便林杏儿有把握,只怕周家的人也不会接受。
一直到入了夜,忽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划破了窗外的夜空异常响亮,安然顿时松了口气,终于生出来了,却见产婆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不好了,血崩了,血崩了……”
安然心里一凉,这古代生孩子血崩就意味着必死无疑啊。
很快郎中进去又出来,摇着头:“不成了,预备后事吧。”
柳大娘见周和到这会儿还不回来,气的直咬牙跟周泰道:“快去把你弟找回来,他媳妇儿这都不行了,他却连影儿都没有,像什么话。”
周泰忙着去了。
周泰媳妇出来道:“妹子,弟妹说想见你一面。”
安然愣了愣。
柳大娘忙道:“她是糊涂了,安然这大着肚子哪能进产房啊,看冲撞了肚子里的小少爷。”
安然摇摇头:“ 不妨事,以价值没这么多讲究。”跟着周泰媳妇儿进了产房。
已经收拾利落了,陈氏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一张煞白的脸,竟无一丝血色,却仍努力撑着身子,却瞧身边襁褓里的孩子。
见安然进来,低声道:“是个丫头,俺这肚子虽不争气,却到底生下来了,只可惜,俺瞧不见她长大了。”
安然心里一酸:“嫂子别瞎想,好好养着身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陈氏摇摇头:“俺知道自己不成了,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已经是菩萨保佑,虽俺这命不济,没摊上个好男人,可能得妹子叫俺一声嫂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说起来,倒是在妹子哪儿住的这一个月,是俺这一辈子里最快活的日子,瞧着你教小桃做菜,俺就想,若是俺也是个厨子该多好,不指望像妹子一样能干,却能凭着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有时瞧着妹子,俺总想要是能像妹子一样就好了。”
说着,顿了顿,看向安然:“妹子,俺这命快没了,就腆着脸求妹子一回,妹子能不能收俺这丫头当徒弟,就跟小桃一样,将来妹子教她厨艺,俺知道,外头想当妹子徒弟的都能打破头,俺这刚落生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个学厨子的料,但,妹子能不能就看在她一落生就没娘的份上,答应俺这个请求,俺知道让妹子为难了,可俺实在不想她将来活的跟俺一样,俺希望她别靠男人,就靠着自己好好的活。”
安然眼泪掉了下来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从今天起,她不止是我安然的侄女,还是我的徒弟,嫂子放心,我一定把她教成一个顶级大厨,让她活的比谁都好。”
“谢谢妹子,谢谢妹子了,妹子是好人,俺到了阴间,天天替妹子祈福,祈求妹子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忽听外头周和的声音传来:“俺不进去,这产房没有男人进去的理儿,不吉利。”
安然急忙去看陈氏,却见陈氏忽的笑了一声,闭上了眼,安然觉得,她最后虽是一抹笑,却比黄连都苦,。
安然抱着孩子出来,迎头正撞上周和,周和看了孩子一眼,问了句:“是小子还是丫头?”
旁边的产婆忙说了句:“恭喜二爷喜得千金。”
周和哼了一声:“原来是个赔钱货……”话音未落就挨了安然狠狠的一巴掌,把周和打愣了。
安然冷冷看着他:“你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
转头跟柳大娘道:“她娘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从此,我就是这孩子的师傅,我想把这孩子抱回去教养,也省的累着干娘,干娘若是想孩子,就到我哪儿瞧她就是。”
柳大娘看了周和一眼,点点头,心里明白陈氏把孩子托付给安然的苦心,她是不想这孩子跟她爹多有接触,更想,孩子跟着安然能过上安稳顺当的日子,这是一个当娘的最后一点儿私心,自己怎好拦着。
安然叫刘喜儿留下几个人帮着周家操持丧事儿,自己抱着孩子跟安嘉慕上车回安府去了。
这孩子刚落生,怕冷,安然脱下自己的斗篷紧紧裹住她,安嘉慕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别光顾着孩子,你的身子可也禁不住呢,来,给我抱吧。”
安然把孩子递在他怀里,安嘉慕略掀开襁褓的小被子瞧了一眼,红扑扑皱巴巴的不好看,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