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位上官小姐也明白,才如此大张旗鼓的对安嘉慕示好,不过,看见这位上官小姐的尊容之后,安然倒万分希望安嘉慕赶紧娶她进门,这位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娶了她,安嘉慕以后的麻烦肯定少不了。
正想着,忽见上官瑶眼里划过嫉妒,安然暗叫不好,安嘉慕的麻烦没来,自己的麻烦倒先来了。
果然,上官瑶哼了一声,颇不屑的道:“你就是做这几道菜的厨子,怎么瞧打扮是个小丫头呢,安大哥,你们府里的厨子都穿丫头的衣裳啊。”
安嘉慕目光一闪,淡声道:“她本来就是大厨房的丫头,若不是逍遥郡王点明要吃她做的菜,哪轮的上她上灶。”
上官瑶脸色一沉,手一掀,把桌上的一盘红烧大虾掀到了地上:“怪不得这道红烧大虾做的如此不地道,原来是个滥竽充数的。”
旁边的三姨娘摇了摇手里的绢扇儿:“可不是,这丫头钱先头是兰院大姨娘跟前的丫头,莫说做菜,连烧水都不会啊,倒不知,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就摇身一变成了上灶的大厨,还都说手艺如何如何精到,今儿遇到上官小姐这个内行,才漏了馅儿。”
大姨娘脸色微变,咬着牙瞪了三姨娘一眼,心说,小娼妇,倒是会趁机牵三挂四的,之前怎么不提自己,这会儿见上官瑶要难为这丫头,才把自己牵出来,明显是不怀好意。
不禁笑道:“妹子这话说的,厨艺如何,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妹妹莫忘了,她可是安府的丫头……”说着,瞄了眼上座的安嘉慕。
这句话谁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就是说安然是安府的丫头,只大老爷瞧上她了,非说她厨艺好,谁还敢说不好,这是变着法儿的说她跟大老爷有一腿呢。
苏夫人是个直性子,看不下去,却见丈夫对自己暗暗摇头,想起丈夫就要升迁去江南的河道衙门,正隶属江南总督制下,若此时得罪了上官瑶,怕对丈夫的仕途不利,思虑再三,终是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崔诚之忽然开口道:“安姑娘的厨艺精湛,并非虚言,上次的几道南菜做的甚为地道,便我松月楼大厨的厨艺比之安姑娘,也相去甚远,更何况,上次冀州府的厨艺大赛,安姑娘做的一道油爆双脆,一道九转大肠,更是让在下惊叹不已,安姑娘的厨艺在座几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何来糊弄之说。”
崔诚之几句话说出来,上官瑶的脸色颇有些难看,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苏通判一张脸涨得通红,低斥了一声:“诚之胡说什么呢,郡王上官小姐知府大人都在,哪有你个小孩子说话的余地。”
小孩子?安然不禁好笑,崔诚之若是小孩子,自己莫非是婴儿不成,但也能理解苏通判,身在官场,自然要遵守官场的规则,而崔诚之这几句话说出来,却让安然从心里对这个人感激,哪怕知道他这般替自己出头,不仅不会有用,或许还会因此得罪上官瑶,但对他的仗义直言,仍然心生好感,不禁遥遥看了他一眼。
却不想,这一眼落在安嘉慕眼里,就变了意思,只觉嫉火中烧,不是压着性子,眼前的席面都得让他掀了。
刚还说自己猜测她心里有外人,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不成,莫非她死也不跟自己是看上了崔诚之这个小白脸了?
安嘉慕阴沉沉扫了崔诚之一眼,即便嫉火中烧,也不得不承认,崔诚之的确生的颇为俊美,而且,比自己年轻又尚未娶妻,莫非这丫头存了想嫁他的心思?
想到此,心里越发恼恨,冷哼了一声:“少东家倒是记得真切,冀州厨艺大赛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少东家还念念不忘呢。”
崔诚之皱了皱眉,待要说什么,忽听安然开口道:“安然谢少东家瞧得起安然,安然不敢说厨艺精到,却对于每一道菜肴都是用心去做的,作为厨子,安然无愧于心,至于地道与否,也是见仁见智,需得看食客的口味而定。”
上官瑶两道扫帚眉皱了起来 :“你倒是胆子大,这话是说本小姐冤枉你了不成?”
安然抬头看着她:“安然不敢,只安然却想请教贵客,这道红烧大虾怎么才算地道?”
上官瑶撇撇嘴:“你还考我不成,本小姐本来就是地道的兖州人,这道红烧大虾自小吃到大,怎会不知怎样是地道,自然是色泽红亮,滋味鲜美才算地道,尤其,虾上裹的卤汁必须酸甜适口。”
安然点点头,弯腰手指在地上洒的卤汁上沾了一下,放到嘴里尝了尝,又把地上的一只大虾掰开来,那鲜嫩的虾肉迸发开来,异常诱人:“那么敢问贵客,在下做的这道红烧大虾是色泽不够红亮,还是虾肉不够鲜美,亦或这卤汁不够酸甜适口,请贵客明言,在下才好知道哪里做得不对,以后也好改进。”
安然几句话说的上官瑶脸色变了几变,指着她:“你这丫头还真是个刁嘴不老实的,我说不地道就不地道,你待怎样?”
安然却忽的轻笑了一声:“若贵客如此说,安然便明白了,原来不是安然做的这道红烧大虾不够地道,是贵客的口味不同寻常而已。”
上官瑶自觉丢了体面,越看安然这张白净的小脸越生气,蛮性子上来,竟从席上下来,到了安然跟前一巴掌挥了过来:“你这个贱丫头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小姐今儿就教训教训你,看你还跟本小姐论什么地不地道。”啪一声,安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安然握着拳死死瞪着她,却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万万不能还手,哪怕自己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女人,今天这份屈辱也必须受下。
而且,她不恨这个女人,今天这份屈辱根本不是因为她,脸上火辣的痛感,让安然更清楚的知道,这份屈辱来自于安嘉慕,她得牢牢记住这份屈辱,才能此生跟安嘉慕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上官瑶一巴掌打完并未解气,见安然毫无惧意,仍然那么看着自己,一时更是嫉妒如狂,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若不是背后有安嘉慕撑着,怎敢如此跟自己对上。
越想越恨,反手一巴掌又挥了过去,安然死死捏住拳头,闭上眼决定今天就豁出去了。
上官瑶的第二巴掌并未落在脸上,却听见安嘉慕近乎低吼的声音:“还不退下。”
安然睁开眼看到安嘉慕挡住了上官瑶的手,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有怒意,有狠厉,有心疼,也有后悔,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安然却忽笑了,哪怕笑起来牵扯的脸上一阵火辣的痛,却依然轻笑出声,却猛然退后两步,跪在地上,不再看安嘉慕,而是望向知府季公明:“大人在上,小女子安然,有一事想请教大人,不知可否赐教?”
季公明一愣,看了安嘉慕一眼,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却也暗道,上官瑶还真是野蛮,堂堂的总督府千金竟然当众为难一个小丫头,还动了手,简直连泼妇都不如,看了这位忽觉得苏通判这位河东狮都不算什么了,怪不得没人敢娶呢,娶这么一位母夜叉回去, 便家世再好,这辈子也甭想过消停日子。
而底下跪的这小丫头,如今当众请教自己,倒也不好推脱,便道:“想问何事,只管说便是。”
安然:“不知我大燕律法有无规定,各府里买进的丫头,可能赎身?”
这……知府大人心里打了个突,这丫头怎问了这么个事儿,虽丫头可以买卖,大燕的律法却也有明确规定,是可以赎身的,至于赎身银子多少,也有规定,至多不能超过十倍,这丫头却问这个做甚?
忽见安嘉慕几乎怒到极致的脸色,仿佛明白了,莫非她不愿意跟着安嘉慕,安嘉慕才以这种法子把她留在府里,若猜的不错,如果自己照实说出来,岂不给了这丫头可以赎身的借口,如此,可就得罪了安嘉慕,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得罪他可不妙。
想到此,却呵呵笑了两声,避重就轻的道:“安老弟自来宽厚,安府的差事可是旁人想谋都谋不到的好事儿,姑娘既有幸在安府当差,就该惜福才是。”
安然心里冷哼,屁话,这知府大人倒回和稀泥打哈哈:“知府大人的意思安然明白了,就是说,大燕律法有规定,丫头是可以赎身的,那么,安然斗胆请知府大人做个证,安然当初进府的时候是一两银子买进来的,如今安然十倍赎了自己,从此跟安府再无瓜葛。”
安然几句话仍出来,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虽说都看出她跟安大老爷的关系不一般,都以为她必是愿意的,毕竟以她一个小丫头,能跟了大老爷已是天大的福分,便她厨艺精湛,跟了安嘉慕怎么也比当厨娘强吧。
可这位硬是要赎身出去,而且,看她的意思,恨不能这辈子都跟安府,或者说安嘉慕没有一丝牵扯才好。
不管是坚定的目光,还是决绝的语气,都让在座的人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哪怕这是个卑微的小丫头,可人家就是不愿意跟着安嘉慕,而且,选在这么个场合闹出来,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让安嘉慕想拦都拦不住,只要知府大人应了,赎身之事就算板上钉钉,谁也改变不了。
倒让知府大人越发为难,心里也不禁埋怨安嘉慕,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闹成这样,倒让自己左右为难。
真不知该如何处理,却听生怕事儿不大的逍遥郡王开口道:“我大燕自是准许丫头赎身的,律法规定至多十倍的赎身银子,便可获得自由身。”
逍遥郡王的话未说完就被安嘉慕打断,一把抓住安然的手腕,阴沉沉看着她:“你以为当众说出来,就能赎身了,爷今儿不妨告诉你,只爷不应,便到了万岁爷跟前,你也是爷的人。”撂了话,也不管席上众人,扯着她出了荷香榭。
众人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上官瑶气的一张脸通红,就要追出去,却给逍遥郡王一把抓住,冷声道:“还闹什么,尽早随我回京,再若生事儿,今儿就叫人送你回南边,未出阁的姑娘家倒跟个丫头争男人,你不要体面,本王还要呢。”
上官瑶还是颇有些惧怕自己这个表哥的,别看平常总是乐呵呵,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儿,真要是一板脸,也叫人害怕。
送着逍遥郡王兄妹走了,知府大人左右看了看:“想必安老弟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不如,今儿就散了吧。”颇有深意的看了崔诚之一眼,带着夫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