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胎之事王氏之所以知道,还是听儿子话音儿里,隐约猜出些影儿,加之北国使团启程,小侯爷并未随行,而是留在了燕州,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住了,对于小侯爷来说能有什么事比皇上的圣旨还要紧的,必是因那别院中的美人了。
蹴鞠场上王氏便瞧出来了,心中说不出是嫉是羡,谁能想到小侯爷明明生了一副风流相,骨子里却是痴情种,要知道蹴鞠场里可不止皎娘那一个美人儿,便他瞧不上王云儿跟那些凉棚中的闺秀,可明楼里这两个行首却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儿。
不止容貌生的美,还善才艺,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便是蹴鞠都算的好手,不然怎会被那北国的贤王殿下瞧中,当夜便侍奉了枕席。
这样两个绝世美人儿,小侯爷却连眼角都不瞟一下,一心一意都扑在那玉皎娘身上,只因云儿几句刻薄讽刺,便寻了公公,婚事作罢,故此,以王氏想,这燕州府中除了那病西施一样的美人儿大约也没什么人或事能让小侯爷不顾圣旨都要留下了。
加之前些日子,听孙婆子隐约提起了别院那位的一些事,几下里揉在一处,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心里也不免有些唏嘘,别院那位的命数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呢。
不过小侯爷启程回京之前,要了同贵儿过去,还交托了明成许多事,王氏却是极高兴,这正是小侯爷看重明成,方能如此,终也松了口气,未受自己那糊涂侄女的牵累。
哪知她这儿还没高兴几天呢,王云儿竟跑去别院闹事,这简直让王氏恨得直咬牙,这哪儿是自己的亲侄女,分明丧门星,这会儿王氏看着王云儿哪还有半分亲情,简直如眼中刺肉中钉一般,恨不能除之后快。
却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糊涂人,与她讲道理便说再多的话也是白费口舌,索性不再理会王云儿,遣了婆子去王家把自己的兄弟两口子叫来,并未旁的废话,只一句,若还想有如今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便看好了你闺女,若她再惹出什么事来,便莫怪自己不念姐弟情份,跟娘家彻底一刀两断。
王云儿的爹虽混账却不糊涂,心知姐姐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吓唬自己,如今王家可都是靠着自己这姐姐帮扶周济,若她跟娘家一刀两断了,自己往后喝西北风去啊。
轻重他是分得清的,哪敢再啰嗦,忙诺诺的应下带着女儿灰溜溜的回王家去了,等这一家子走了,王氏方觉心里松快了些,却又有些奇怪,自己这侄女除了一开始跟自己告状辩驳,说皎娘勾引明成之外,后来倒未再吵闹,倒有些不像她的性子了,难道受了自己的冷言冷语的刺激,忽然转性了?
第164章 妒心生祸事
王云儿的爹是个混不吝, 她娘胡氏亦不遑多让,只知一味宠溺女儿,并不加以教导, 家里又乌七八糟的不清明, 方养的王云儿刁蛮任性,又自幼知道会亲上做亲,嫁进潘府, 更不可一世,便是燕州府里那些有名有号的闺秀们都瞧不见眼去,以至于连个闺中的手帕交都没有,有个什么心事也没个帮她排解的, 只能自己闷在心里,她这样刁蛮的性子,越闷越想不开, 越想不开越觉着自己满腹委屈无处宣泄, 渐渐便钻了牛角尖, 生出许多恶毒心思来。
若她娘是个聪明的, 便该劝解着, 偏胡氏也是个糊涂人,且一知道女儿跟潘府的亲事黄了,心里先慌了,她男人是个什么角色她可清楚的紧, 王家先头那点儿祖业, 早都让她男人败光了,好在大姑姐嫁的好, 靠着潘府这门姻亲, 才保住了如今的体面日子, 她如今就盼着女儿嫁过去,成了潘府嫡长房的少夫人,自己往后的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存着这样的念想,胡氏把跟潘府这门亲事当成了唯一的指望,如今这指望眼瞅黄了,哪里能干,在潘府心中惧怕自己的大姑姐的威势不敢闹,可一回到王家便揪着丈夫撒起泼来,闹得王云儿的爹恼上来,一把推开撂下一句,让她有胆去潘府闹去,撂下话便跑了,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去花楼寻乐子了,胡氏一把没抓住,让丈夫跑了,只能在院子里指天指地的骂了一通。
她自然也不敢去潘府里闹,真有这个胆子,刚也不会灰溜溜的家来了,却又不甘黄了亲事,跟自己女儿说了也是白说,自己的闺女什么性子当娘的难道还不清楚吗,要真是个聪明有主意的又怎会惹了她亲姑姑的嫌。
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的娘家兄弟是个有主意的,忙遣了小厮往胡家把自己的兄弟胡二叫了过来,这胡家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偏又赶上胡二好赌,家里先头那点儿家底儿早被胡二输光了,好在胡家离着城门不远,家里的院子又临街,胡二两口子索性把前面收拾出来,开了个酒肆,守着城门,人来人往的,便发不了大财也能够得上一家子吃穿使费。
只不过人哪有知足的,莫不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吃穿不愁了便想着发大财,更何况,胡二好赌,多少银子也不够填他这个无底洞的,手里没银子了便钻着心眼子算计别人,乌眼珠见了白银子,管它什么三亲六故,只认了银子是好的。
忽然被自己姐姐叫过来,胡二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满,却一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立马就活动了,三角眼转了转便觉这是送上门的财路,这事儿要是办成了,自己从中怎么不得点儿好处。
只不过还得自己姐姐点头才行,想到此,便道:“这事儿姐姐有啥可愁的,外甥女的婚事本就从小说好了的,潘家那边忽然改了主意,必是瞧上别人了,姐姐不若去扫听扫听,瞧上了谁,咱们再想法子不就得了。”
胡氏愣了愣不禁道:“没听说瞧上谁家了啊?”
胡二道:“姐姐可真糊涂,要不是瞧上别人,这从小定下的亲事能黄的了吗,更何况,那边还是云儿的亲姑,这亲姑难道还能舍了自己亲侄女,去偏着外人,必是咱那外甥女婿,相中了谁家的姑娘,闹着要娶,家里拧不过方生出这些事来。”
胡氏正要说什么,屋里正竖着耳朵听着王云儿,猛地掀了帘子出来道:“表哥瞧上的还不是郊外别院那个狐狸精,成日有事没事儿便往哪儿跑,魂儿都被勾没了。”
别院,什么别院?胡二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王云儿便把皎娘的事儿略说了说,胡二目光一闪:“就是郊外那个最大的园子,哎呦那园子可了不得,春天那会儿我进去过一回,光那外头的院子就大的紧,瞧着可比潘府都体面呢,听人说好像是知府大人的产业。”
王云儿这会儿倒是多了心眼,哼了一声:“什么知府大人的产业,不过就是个开药铺做买卖的,手里有几个闲银子,烧得慌,买在手里冲门面的。”
因梁惊鸿的身份非同一般,并不好对外宣扬,除了亲近的人知道底细,外头人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是京里的富家子弟来燕州做买卖,胡二自然是听说过的,故此王云儿这一说,便信了个七八分。
虽信了却仍有顾虑:“那园子瞧着可严实的紧,家丁护院的得有好几十人呢。”
王云儿瞥了瞥嘴:“平日里可常听舅舅夸口自己朋友多,个顶个的好身手,说我要是受了委屈,您给我做主,闹半天都是瞎话哄着我玩的。”
胡二倒不恼,嘿嘿一笑道:“这倒不是瞎话,只不过那些都是江湖人,不讲王法,若只是个做买卖的富户也还罢了,就怕跟官府有牵连,可就麻烦了。”
王云儿:“官府怎么了,不说不讲王法吗。”
胡二摇头:“外甥女这个你就不懂了,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便是江湖人也一样,容舅舅再去扫听扫听底细。”
王云儿:“舅舅也不用去再去扫听了,那别院的主人跟表哥有些来往,我是知道些底细,如今那主家回京去了,别院里下人也都跟了去,留下总共没几个,那狐狸精不过是个外室,能有多金贵,主家走了,难道还留下几十人伺候她一个?更何况,男人不都一个样儿,说不准已经厌烦了这一走便不回来了。”
胡二以自己看别人,便觉自己这外甥女的话倒不无道理,再说便是买卖家也是京里的买卖家,估摸早就妻妾成群了,在燕州府不过临时寻个乐子,不然若真心中在意,哪里舍得丢下自己走。
若如此,倒是一桩难得的好买卖。
想到此便道:“这事儿外甥女且莫急,待舅舅寻朋友去商议商议。”说着便起身匆匆去了。
胡氏等自己兄弟走了,忍不住有些忐忑:“上回听你不说那别院的主家是京里的一位有爵位的吗,这样的贵人咱家可惹不得,你撺掇你舅舅去,回头一个弄不好还得连累了咱们全家。”
王云儿:“他不是走了吗。”
胡氏:“你能拿得准他就不回来了?”
王云儿:“娘不是总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吗,那京里是什么地方,美人如云,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既走了,哪里还能回来,说到底那贱人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罢了。”这几句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眼里尽是阴狠之色,心里琢磨着胡二若不敢下手又该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胡二倒是利落,上午从王家走的,晚半晌便回来了,神神秘秘的说事儿成了,只不过,这事儿风险大,那边人吃马喂的得动用不少好手,这边需先给银子,银子到了便动手。
胡氏一听要银子,便有些不乐意了:“哪有事没办就要银子的,多少银子啊?”
胡二伸出五个指头。
胡氏:“五两?”
胡二:“姐,您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那些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五两银子能请的动吗?”
胡氏:“哪是五十两?”
胡二翻了白眼:“这可是掉脑袋的营生,五十两人家能干吗,五百两银子,这还是看在你兄弟我的面子上,要不然,便是一千两也请不来这样的角色。”
胡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五百两,往哪儿弄这些银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