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珠立刻直挺挺地站起来。
做错了什么她心里有数,只不知道燕驰飞教学究竟是何风格,忐忑不安地扭着手指,明明低着头装乖,偏还要偷偷抬眼打量他。
离得这般近,只要迈上一小步,两人身子就能撞在一处。
明明是夫妻,却因为重生,变作相逢对面不相识,小小一步也成为不能跨越鸿沟,仿佛隔着迢迢银河万里长。
燕驰飞可不知道孟珠心里如何百转千回,他板着脸:“把刚才那段背一遍。”声音和孟珠记忆里的一样低沉好听。
孟珠当然背不出。
她前世做过一回学生,大晋律自是熟读过的,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燕驰飞教得是哪一段。
坐在她前面的乔歆偷偷竖起书本,染了蔻丹的手指在书页某行字右侧上下滑动。
距离有点远,字又太小,孟珠眯起眼,吃力地辨认。
不待她认清楚,燕驰飞已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把乔歆的书压倒。
“把手伸出来。”燕驰飞依旧板着脸,语气冷淡又严厉。
孟珠嘟着嘴,不情愿地伸出左手。
戒尺挥起来,她下意识地闭眼缩手往后躲,那一下自然落空。
睁眼时,正对上燕驰飞浓眉下鹰一般明亮锐利的眼睛。
孟珠有点怕,自动自觉再次伸出手。
这回不敢再躲,咬牙挨了十下打,手心一片红肿,不碰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燕驰飞已经开始教另一段。
孟珠没心思听。
燕驰飞竟然打她!
那时他出征不在家,她被人欺负,一心只盼着他回来,帮她出头,教训坏人。
结果,今日终于见了他,他却打了她。
她一心想再嫁给他,再生一次那个前世无缘的孩子,可是燕驰飞打了她!
夫子打学生,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孟珠重生后第一次见燕驰飞,心理上一时转变不过来,直把这当成了夫君打娘子。
孟珠委屈极了,眼泪迅速上涌。
哭还没哭出来,就再次因为不专心被燕驰飞抓个正着,右手也被打肿了。
打完还另有惩罚:“没背出来的内容,罚抄五十遍,今晚二更前交给我,不然以后不许再上我的课。”
孟珠手掌红肿发亮,写字又慢又疼,蒋沁和乔歆都来帮忙。
三个人围坐书桌,头也不抬地抄写,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孟珠就真的被燕驰飞驱逐。
“不上就不上,很稀罕么,探花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凶。”孟珠气头儿还没过,一边抄一边不忘抱怨。
乔歆点头,满脸崇拜:“是很了不起,我表哥是咱们大晋开国以来最年轻也最英俊的探花。”
蒋沁给孟珠支招:“二表哥平时虽然不算多亲和,但也从来不会故意为难女孩子,你一会儿过去了,只管认个错,说几句软话,保管不会有事。”
乔歆继续点头:“最好再装得可怜点儿,像我表哥这样英伟的男儿,总是比较怜香惜玉。”
说完,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要不然我陪你去吧,我比较了解我表哥,容易说话。”
蒋沁反对:“千万别,还是他们两个单独说比较方便,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徇私是当着人的,都是背地里的勾当。”
她只是打个比方,乔歆却不乐意:“我表哥才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做那些被叫做勾当的事情。”
乔歆左一句我表哥,右一句我表哥,毫不掩饰亲近之意,孟珠听得不大开心。
难道因为新科探花换了人,乔歆寄情的对象便也跟着改变了?
那她喜欢的到底是那个人呢,还是新科探花的名头?
不过,前世里乔歆也有自己的姻缘,她后来嫁给了和燕骁飞同科的一名进士,随夫君外放去了广东,不时有书信来往,据说两人十分恩爱。
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燕驰飞是她的夫君,前世是,今生还会是,喔,如果今生他不再打她,那才能够是。
想到此处,孟珠又记起一件事情来:“你们知道现在京营的统领是谁吗?”
蒋沁和乔歆惊讶得几乎丢了笔,用看表演算术的小猴儿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异口同声答:
“我姑丈!”
“我大舅!”
孟珠呆呆张着嘴:燕靖还活着?
又是一桩跟燕驰飞有关系,同时又跟前世大不同的事情。
有朋友齐心合力,五十份罚抄在晚饭后顺利完成。
孟珠整理好纸张,打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