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门时,陆渊也已经站起身,他垂眸站在桌旁,整理着早就备好的药,叶默进门直接冲到林月芽身侧,见她气息均匀,人也完好,这才松了口气,转身与陆渊说话。
他仔细听着陆渊的交代,一一将那些药的禁忌记在心中,最后陆渊说完,叶默冲他毕恭毕敬地拱手。
“这件事便不是你,我也会做,你不必如此谢我。”陆渊淡淡说着,眼神又飘向了床榻的方向。
叶默状似不经意地横过一步,挡住陆渊的视线,他语气却十分谦卑,“真元兄仁义君子,不论事出何因,往后若有任何需要相助的时候,叶默便是倾尽全力也会相助。”
陆渊淡笑着冲他微微颔首。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化成一个点,消失在眼前。
祝梨一直未敢开口,直到此刻他实在忍不住了,烦闷不解地问道:“公子,祝梨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明明做事的是咱们,怎么到最后林姑娘跑去别人那儿了!”
这不是白忙活么,简直就是替他人做嫁衣,在祝梨眼中,他们家公子是何等的聪明,怎么在男女之事上却这样痴傻,祝梨实在想不明白。
陆渊的目光还在消失的远处停留着,他长出一口气,许久后才道:“她与叶默心意相通,我又怎能挟恩图报?”
陆渊在见到叶默那样珍惜的荷包是出自林月芽之手后,他便全部想明白了,林月芽不顾一切想要从李萧寒手上逃脱,除了李萧寒本身做的不够君子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陆渊以为林月芽的心是在叶默身上的。
后来叶默也在信件中亲口对他承认过,若是没有李萧寒,他在高中之后,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林月芽赎身,将她明媒正娶。
陆渊做不到像李萧寒那样的夺取,他只能退在身后对她送去祝福。
其实有那么几次,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也曾羡慕过李萧寒,然而每次动了那些念头时,他又会立即让自己静心。
“祝梨。”陆渊声音也带了丝沙哑。
祝梨以为是他的喃喃声惹了陆渊心烦,便立即闭嘴。
却没想到陆渊顿了一下之后,竟开口问他,“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祝梨怔然地看向陆渊,他脸上的神情是祝梨从未看见过的,“公子,你、你……”
他知道陆渊在指何事,其实祝梨心里也曾埋怨过陆渊,明明他对林姑娘有心,却为何总是无法踏出去那一步,祝梨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可当他真正看到陆渊这副失神的模样时,那些埋怨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祝梨攥住手心,冲陆渊露出明朗的笑容,“您是祝梨见过这世间真正的端方君子。”
“走!”祝梨将小院的木门推开,嬉皮笑脸地冲陆渊道,“何以解忧,唯有吃肉,再配三两酒,
一觉起来,便还是上京最温润的陌生君子。”
“祝梨啊,”陆渊勉强地勾起唇角对他道,“这次恐怕三两不够。”
祝梨愣了一下,随后朗笑出声,“好说,那我便陪公子痛饮到天亮!”
叶默接到林月芽后,便一路疾驰地往边州赶路,马车的颠簸让林月芽渐渐恢复意识,等彻底醒来时东方的云朵已被晨光照亮。
她缓缓抬起眼皮,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时,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后便感到一阵眩晕,侧身就要呕吐,可她许久未曾进食,只是干呕了片刻,便又浑身无力地躺回原处。
“月芽?”叶默握住她的手,满眼皆是担忧,“可感到好一些了?”
陆渊叮嘱过林月芽醒来后不能立即进食,便是饿得紧,也只能先用一些流食。
叶默打开水囊,里面是提前备好的清粥。
林月芽整个脑袋都还处于沉闷的状态,她被叶默扶起,喝下几口粥又休息了片刻,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看清身旁之人是叶默的时候,满眼皆是震惊。
她虽然未曾开口问过,可有时候冬枝也会和春萝在她面前简单地聊上几句,她知道边州如今正在闹瘟疫,叶默此刻人应当在边州治理瘟疫,怎会和她在一起。
叶默拿着帕子帮她擦拭唇角的时候,林月芽下意识就向一边躲闪了一下。
叶默温笑的面容闪过一丝不可查觉的异样,眨眼间便又恢复如常,他将帕子递到林月芽手中,轻道了一声,“抱歉。”
林月芽接过帕子时,才看到这帕子是两年前她送给叶默的,也不知洗过多少次,如今边角处的线头都已磨出,帕子的颜色也渐渐泛白。
林月芽抬眼望着叶默,疑惑地指着他比划道:你不是应当在边州么?
叶默点头道:“是,对外我现在依旧在边州。”
叶默眼下泛着青黑,一路的疲惫再明显不过,他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我从边州不眠不休赶过来,只用了四日。”
见林月芽依旧不明白似的望着他,叶默便继续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次假死逃脱,是我同陆渊一起商量的对策,陆渊深知李萧寒生性多疑,便是他亲眼见到你的尸首,也不一定能就此罢休。”
所以叶默才大胆到违抗圣命,暗中偷偷跑回上京,亲自将林月芽接去边州。
便是李萧寒发觉出当中的端倪,却怎么也不会料到,陆渊会让林月芽躲在边州。
这是最后的打算,叶默不希望能走到这一步,所以埋入尘土中的那具尸首,是叶默千挑万选出来的,从身形骨相,到样貌神韵,皆是与林月芽有八分相似。只要李萧寒醒来后没有立即掘坟,待一月之后,那尸首便会腐化不清,届时才能真正的安心。
见林月芽眉心紧蹙,似是还未彻底放松,叶默便轻声安抚道:“你不要怕,只要你安心的在我安排的地方住下,瘟疫便影响不到你。”
其实林月芽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过来,陆渊给她的药不是真的毒药,她已经假借身亡从李萧寒手中逃了出来。
“那陆渊如何了,李萧寒会伤他么?”林月芽回想起那晚,李萧寒与陆渊的对话,心头不由一紧。
叶默道:“陆渊既是能够应下此事,定有办法保全自己,你大可安心。”
话虽如此,可林月芽依旧放心不下,李萧寒说话时那阴沉的语气,不像是能随意应付过去的。
林月芽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彻底回过神来,眼前一切的明明无比的真实,可她心理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