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

东宫女宦 第75节(2 / 2)

说完便掀袍跪了下来。

谢照林大惊,连忙上前将他搀起,“你跪我作甚,起来说话!”

谢堰复又坐定,腾腾热浪绞在心口,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喉结上下滚动着,气息在齿尖缠绕片刻,慢声开了口,

“父亲先前总操心我的婚事,眼下儿遇见一女子,颇为心仪,不若父亲替儿子求来为妇....”

谢照林闻言双目睁得老大,跟中了彩头似的,喜色缓缓爬上眉梢,化作一抹笑,“当真?快些说来,是哪家姑娘?”

谢堰将心中的忐忑缓缓压下,俊脸浮现一丝笑意,浅浅的,如雪珠触入掌心,顷刻即化,

“太傅府,李家四姑娘。”

谢照林眨了眨眼,沉吟片刻道,“李家哪有四姑娘?我只听说过二姑娘,三姑娘,而李家三姑娘李思怡不是定给了四殿下么?晏儿,你莫不是弄错了?”

谢堰苦笑一声,眼底的光色如初春的风,清凌凌的,偏偏又带着几分朝气,

“是李家偏房的四姑娘。”

谢照林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正色道,“你这回一战成名,文治武功鲜有能及,朝中大臣人人视你为香饽饽,欲嫁女与你。你母亲这段时日挑都挑不过来,她这样的身份,只能做妾。”

谢堰闻言一顿,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情绪褪得干净,一双俊目灼灼如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父亲,我是娶她为妻。”

眼下容语闲赋在家,是他娶她的最好时机,他不能让她再回到朱承安身边,从他缴收那枚监军令牌起,他便动了这个念头。

谢照林闻言闷哼一声,面前这个儿子可不是老大和老三,他事事自成章法,从来就不是旁人能做得了主的。

谢照林气出一脸冷笑,原想以那套大论反驳他几句,却见谢堰慢悠悠端起茶盏,

“父亲,您嫌人家出身不好,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您儿子....上京城前往李家提亲的大有人在,小王爷朱赟,佥都御史许鹤仪,先前连王桓也当众表明过心意,您大可去外头打听。”

谢照林满脸不信,被他这么一激,环视一周,起身摸到书案后一个暗格,掏出一坛杏花村,搁在怀里,气冲冲往外走,“胡说,我儿可是香饽饽,想要嫁你的名门贵女都能排去南大门,我现在就去寻李蔚光,我就不信他不答应!”

谢堰望着谢照林志在必得的背影,缓缓放下了茶盏。

第54章

月轮如银盘,清清冷冷镶在天际。

整个李府仿佛被繁华遗忘了似的,安静寂然。太傅府分东西两府,东府住着二房与三房,平日相对要热闹些,西府独独住着李蔚光,并少数几位奴仆,再就是西北角单独辟了个院落,住着杨嬷嬷与“李四姑娘”。

李蔚光排斥喧嚣,府内冷清,平日下人走动都鲜少弄出声响,自从去岁端午致仕,他除了去城外道观打谯,便是闭门不出。这个年他也是在道观过的,只是听闻王桓战死,皇后晕厥,才匆匆忙忙回了京。

回了京之后,他哪也没去,独自坐在书房内抄书。当年谢堰在翰林院编的那套类书,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谢堰完稿后,着人抄写了两套,一套奉给朝廷,如今放在文渊阁,一套便赠给了李蔚光。

李蔚光这些年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抄书,攥书,给经史做注,以备后人研习。

李家的门时刻是敞开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

他在门前屋后摆了机关阵法,若非好友或破阵之人,旁人进不到他院子内。

不大不小的推门声,自院中传来。

李蔚光笔头微微一动,疑惑的朝外望了一眼,被灯火耀过的眼有些花,只见莹华的夜色里踏进来一人,手里仿佛抱着个酒坛,李蔚光嗅到一丝酒香,顿时皱了眉。

谢照林在这时推门而入,径直往李蔚光爱坐的地儿望去,李蔚光书房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书册与画卷,便只有一条长案,他沿袭魏晋之风,跪坐在长案后看书习字,这个习惯自少年保持到如今。

谢照林进来,见消瘦挺拔的他踉跄地扶案起身,便皱起了眉,“你这个毛病怎么还不改,坐在圈椅里写字多舒服,跪着不痛么?”他骂骂咧咧上前来,抱着杏花村打量李蔚光。

李蔚光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并不高兴,神色一如既往温和中带着几分冷淡。

“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谢照林先他一步盘腿坐在他对面,笑吟吟道,“找你有要事,来,停云老弟,兄长先与你喝一轮。”

李蔚光皱着眉看他一眼,随着坐了下来,“我夜里不饮酒。”

李蔚光是极重规矩的人,也很念旧,一旦形成了的习惯,很多年都改不了,他自幼承蒙家学,克己复礼,情绪不外露,生活习性也很规律,等闲不会破了戒规。

谢照林没他这般讲究,随意在案侧寻来两只茶碗,拔开酒盖,倒满了两杯酒,推一杯至他跟前,“你呀就是规矩太多,有花堪折直须折,有酒当饮只管饮...”

李蔚光脸色微微一变,沉寂的眸眼闪过一丝阴霾,看着谢照林自饮了两碗酒,抖了抖衣袖,将面前那碗酒倒去一些,“酒不可以满,你也没变。”

谢照林见状,脸上笑意越发绽开,“我来,是寻你做个主。”

李蔚光浅浅酌了一口,复又放下,“何事?”

“你们李家不是有个李四姑娘么?定给我们老谢家做儿媳妇吧....”

李蔚光微愣,隐约记起自家院子西北角被单独开辟出去给了一偏房,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只是我并未见过,不能擅自做主。”

谢照林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家的孩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你是李家族长,人家只是一偏房姑娘,你怎么就不能做主,李停云,你莫不是诓我呢。”说到最后,脸色已拉得老长。

谢照林来了脾气就很不讲道理,李蔚光很是头疼。

“无论是谁,哪怕是我亲女儿,我也不会随意定个郎君给她,定是要问过她的。”

谢照林白了他一眼,“敷衍!”

李蔚光擒起酒碗又抿了一口,不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