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之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佘山回他的信息他也没看。
孟迟走到茶树旁边,继续低头采茶,郁庭之也跟着走到他的对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师父还在生你的气吗?”
孟迟动作顿了一瞬,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生气了?”
郁庭之:“佘山说的。”
摄影展开展当天佘山其实给孟迟打过电话,不过当时孟迟只是说他下乡去收茶,没说师父的事儿,不过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佘山会知道,多半是因为杨自乐这个大嘴巴。
孟迟叹道:“不知道,我师父气性大,估计还得有十天半个月才能消气。”
其实孟迟觉得他师父本来应该已经消气儿了,毕竟杜峰上次说他跟师父说让自己去比赛的事儿,师父只是沉默着没说话,没有发火。
但现在微博照片一发,热度上来,被那些老顾客问得烦了,他老人家八成又得别扭一阵。
“抱歉。”郁庭之忽然说。
“你道什么歉?”孟迟问。
“或许我不应该让佘山找你来拍照。”郁庭之说。
闻言孟迟采茶的动作顿时停住,他抬眸看向郁庭之,更加不解:“什么意思?是你让佘山来找我的?”
郁庭之点头,视线却是越过孟迟看向了他身后。
孟迟瞧见,便回了头,然后就对上他师公冒精光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在这听了多久的悄悄话。
“师公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孟迟无语道。
师公直起佝偻的背脊,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反斥责道:“我还要问你俩呢,不好好采茶,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聊天,你俩又不谈恋爱,老凑一块干什么?!”
孟迟:“……”
郁庭之:“……”
趁他俩愣神,师公又板着脸,伸手将孟迟胯前的采茶篓拨过来瞥了两眼,鄙夷道:“就采这么一点儿?还没我采得多,照你们这个速度,是不是得在这待一天?还不赶紧干活,不然中午没饭吃。”
孟迟:“……好好好,干活干活。”
遭了斥责的两人自然不敢再懈怠,专心致志地低头采茶。
刚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翠绿鲜嫩,有着细微的青草香和茶叶特有的茶香,为了避免温度过高使鲜叶质量受影响,刚采摘完的活叶不能堆在一起,要平铺摊放在阴凉之处使其散热。
阳光越发热烈,茶园没有可供摊放茶叶的地方,所以三人没有采多长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师公便来验收了成果。
凭借多年的经验,师公稍微掂量两下茶篓,便估算出三人一共采了约莫十斤左右的鲜叶。
“可以了,差不多能做两斤干茶,你俩一人一半儿正好。”师公说。
下山之后,孟迟将刚采下来的鲜叶拿到小院长廊一个通风的阴凉处进行摊晾,等到水分晾干,茶叶变得柔软之后再进行炒青。
郁庭之对茶叶制作过程了解甚少,孟迟便一边干活,一边跟他科普。
绿茶属于不发酵茶,制作工序大致可以分为摊晾、杀青、烘干。不同品种的绿茶在制作工艺上会稍有不同。比如安吉白茶、太平猴魁就还有理条这一工序,制作出的茶叶为细长的条形状。而黄山毛峰在杀青之后还需揉捻,之后再进行烘干,最后再加一道复烘,方得成茶。
“以前做茶基本都是手工,现在科技发达,茶厂里做茶都换上了机器,很多古法都随之流失。”孟迟有些遗憾地说,“也就只有像师公这种老师傅还掌握着一些古法,偶尔做一做手工茶。”
科技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它加速了经济发展,解放了劳动人民的双手,让生活变得便利、高效,却也让人们养成了惰性,丢失了许许多多值得保留的智慧结晶,无数让人赞叹的传统文化被科技浪潮淹没。人们只会被推着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头看一看。
郁庭之:“你会吗?”
“会啊。”孟迟说着举起自己的手,“跟着学了好几年,手都不知道烫掉了多少层皮。”
孟迟的手其实不算丑,很宽很大,还生了不少老茧,显得沧桑却有力,在他手掌外侧的地方的确有不少细微的烫伤痕迹,如果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到。
郁庭之伸出手,指尖在他掌侧的疤痕上轻抚:“辛苦了。”
“学的时候觉得辛苦,现在想想,”孟迟啧一声,“其实还挺值得。”
郁庭之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只觉得这样的孟迟太过迷人。
用完午餐,师公本来打算午睡的,但因为今天是周日,正好是寺里的开放日,允许香客放炮。噼里啪啦的,让人睡也睡不着。
三人便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纳凉。孟迟手机上的消息还没个消停,他挑挑拣拣就看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又听了杨自乐给他发的语音,说店里这两天人超多,不过老杨头却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孟迟很轻地叹了口气儿,看着那些个红点,把微信通知也给关闭了。
“你闯什么祸了?”师公侧眸瞥了他一眼忽然问。
“嗯?没有啊。”孟ban迟说。
师公哼笑一声:“还跟我装,你没闯祸你师父怎么没让你去都城参加比赛,而是让杜峰去了?”
孟迟:“……”
他师公怎么什么都知道。
“没闯祸,”孟迟端着品茗杯,避开了师公的视线,“就是闲暇之余赚了点外快,茶艺上有所懈怠。”
师公盯着他看了几秒,拿手里的扇子点他:“你可别觉得师公是个老古董,我也会上网好吗?”
不等孟迟说话,他又说:“你那照片乐乐发给我看了,露是露得多了一点,不过你小子长得不丑,拍出来还挺有艺术感。”
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