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

第21节(2 / 2)

张嬷嬷看了他一眼:“听说你跟御前的侍膳总管林兴颇有些交情。”

一句话说的周来根儿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不吃饱了撑的吗,吹什么牛啊。

林杏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小太监,一跃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档子事儿在后宫都成了传奇,也成了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来根因跟林杏赌过钱,虽说差点儿光着腚回来,到底是见过林杏的,便吹起牛来,说自己跟林杏多有交情云云。

不想这话传到了张嬷嬷耳朵里,这会儿问起来,周来根儿心里真没底,忙道:“回嬷嬷话,那个,奴才就是跟林公公赌过一晚上钱,奴才先头说的什么交情,其实都是吹牛的。”

张嬷嬷嗤一声乐了:“你倒还有自知之明,就凭你这心眼子,跟林兴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那小子能跟你有交情,不过,好歹你跟他说过话,怎么也有个见面的情份儿,算个熟人,听说他懂医术,娘娘这两日身上不怎么好,太医来了几次也没见有用,记得当初云贵人的病就是林兴帮着治好了,娘娘就想请他过来瞧瞧。”

说着,把手里的荷包仍给他:“这个你先给他,跟他说,若治好了娘娘的病,咱们娘娘另有重谢。”

周来根儿哪想到这样的好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忙应了,拿着荷包去了乾清宫找林杏。

林杏这会儿正盘腿坐在炕上眉开眼笑的算钱呢,昨儿回来都吃醉了,也没空看看自己得的什么东西,这会儿下了差才翻了翻,真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酒醋房的翟大用送的是一个犀角杯,剔透如玉润泽光洁,一看就是好东西,林杏估摸光这一支牛角杯,就得值个千八百的银子,刘五送的是青玉的手把件儿,无论玉质还是雕工都不是寻常能见的,王仁送的是一套汝窑的茶具……敬事房的赵福送的最实在,是一棵赤金的摇钱树,做工寻常,却实打实的份量,怪不得都说敬事房是肥衙门呢,就这些宝贝将来带出宫去,足够自己吃香喝辣的过一辈子了。

说起来,这宫里的太监虽说身残了,可只要有本事,有机会,发财真不叫个事儿。

正摆弄呢,窗户外头刘喜儿的声音传来:“林哥哥,张三刚叫人送了信儿来,说钟粹宫来了个小太监,说是林哥哥的熟人,叫周来根儿。”

周来根儿?林杏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是谁,还是旁边的顺子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是上回赌钱,连裤子都输了的小太监,暗道,原来是钟粹宫的,怪不得当时都看他的脸色呢。

不过,他好端端的来找自己做什么?

顺子:“是不是惠妃娘娘想走林哥哥的门路。”

林杏摇摇头:“若走门路,以慧妃的位份,该去敬事房才是,走我这个侍膳的门路有什么用。”

顺子:“林哥哥怎么糊涂了,敬事房哪能跟哥哥比,哥哥可是御前的红人,天天都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哥哥随便递句话儿,说不定比谁都管用,哥哥莫非忘了,当日云贵人得万岁爷招寝的事儿,不就是到御前送了几个萝卜丝饼吗。”

林杏侧头瞧着他:“顺子,我刚发现,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傻,心眼子多着呢。”

顺子脸一红:“这些都是跟在林哥哥身边儿学的,我师傅说,让我好好跟林哥哥学学,说我要能学会林哥哥哪怕一点儿本事,往后什么都不用愁了。”

林杏不禁笑了,摸了摸他的脸:“学我做什么,林哥哥到希望顺子做你自己。既然钟粹宫递了橄榄枝,咱们也得接着。”

叫顺子收拾好炕上的东西,让刘喜儿把周来根儿带进来。

周来根儿如今正坐在乾清宫外的值房里头烤火喝茶呢,周来根儿自己都没想到。这宫里谁不知道御前当差的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就算各宫的掌事嬷嬷,太监总管来了,也不鸟一下。

更何况,自己这样打杂的了,刚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乾清宫门前站的人,都有些发虚,自己都站在眼前了,人家也扫都不扫一眼,可自己一说来找林公公的,立马就不一样了。

问清楚自己认识林公公,就给请到了值房里,又端茶又倒水的,热络非常,弄得周来根儿这会儿都跟做梦似的,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这儿可是乾清宫。

张三见他有些不自在,不禁笑道:“哥哥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已经叫人给林总管送信儿去了,今儿外头冷的紧,哥哥要是在外头站一会儿,不得冻出病来啊,哥哥不用不自在,咱们几个跟林总管熟着呢,只林总管的事儿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儿。”

周来根儿如今是彻底服了,当初自己把裤子都输给林兴,一点儿都不冤,瞧瞧人家这人围的,才来御前几天啊,都整成自己人了,就算御前大总管成贵,恐怕都没这样的能耐。

正想着,刘喜儿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周来根儿身上转了转:“这位想必就是钟粹宫的周公公了,我们总管知道来了熟人,高兴着呢,叫我快点儿来请公公进去说话。”

周来根儿忙站了起来,刚要出去,就见刘喜儿丢了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林哥哥说,大冷的天,几位兄弟们辛苦了,这个给几位兄弟吃些酒暖暖身子。”众人忙嘻嘻哈哈的谢了。

周来根儿暗暗吐了吐舌头,记得上回在赌桌上,林兴还只是浮云轩的小太监,下的注,也不过是铜钱,如今手下随便打得赏都是银子,可见这人要是走了运,谁都挡不住,何曾想,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一转眼功夫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呢。

等跟着刘喜儿进了林兴住的小院,周来根羡慕的心都没了,这份本事自己这辈子也学不来,一见林兴忙点头哈腰的见礼:“小的周来根儿恭祝林公公高升啊。”

林兴笑了起来:“咱们是老交情,这些虚头巴脑的就算了,我这儿天天盼着咱们这些老熟人来跟我说说话儿呢,可惜都忙着差事,不得空,来根儿兄弟来了正好,回头我攒个局儿,咱们兄弟好好玩几把。”

周来根儿嘴里忙应着,心里知道,人家这是客气,即便攒了局儿,以如今林兴的地位,不定玩多大呢,哪是自己这样一个打杂奴才能够得上的呢。

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周来根儿便直奔正题:“不瞒林公公,今儿小的来,是因我们慧主子病了,来请林公公过去给我们主子瞧病。”

林杏目光一闪:“来跟兄弟这可是走错了门儿,这给主子瞧病得去太医院,兄弟来寻我这个侍膳的可有什么用。”

周来根儿忙道:“太医来瞧了几次,总不见好,慧主子就想起当日云贵人的病是林公公治好的,这才让奴才过来的。”说着把荷包拿出来递了过去:“我们主子说了,只林公公去了,另有重谢。”

林杏抽开荷包看了看,眼睛一亮,明晃晃两颗金锭子金灿灿的,倒真不小气,心里想了想,有了云贵人前头的事儿,林杏对这些后宫娘娘们的手段,可不敢小看,尤其钟粹宫还有张嬷嬷那个老妖婆。

只不过,这件事儿既然起了头,自己若不去,怕是完不了,再说,钟粹宫既然看的起自己,自己不接着,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就算自己再得宠,以慧妃的位份,真想收拾个御前的太监,怎么都能想出招儿来,竖这么个不知何时发难的敌人,倒不如走一趟,看看慧妃到底找自己做什么。

对于周来根说的病了,林杏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前不久在钟粹宫看见慧妃那回,自己可是瞧得很清楚,除了有些怨妇之态,气色极好,根本不像有病的,故此,这次叫自己去,只怕是另有目的。

林杏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慧妃只要不傻,断不会公然为难自己,更何况,自己可没得罪过慧妃,不应该有什么仇。

至于那老妖婆,既然如今还好好的,就说明没吃自己给她的方子,也不可能为难自己。

想透了才站起来:“说起来,我也算是从钟粹宫出来的,也该着给慧主子磕个头。”

周来根儿松了口气,真怕这位请不动,忙引着他往钟粹宫去了。

刚进钟粹宫就瞧见了老妖婆,林杏的目光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躬身道:“奴才给嬷嬷请安。”

张嬷嬷如今不敢托大,假笑了两声:“林公公真好本事,这才几天就成总管了,往后还得指望着林公公多照顾着我们钟粹宫啊。”

林杏忙道:“不敢不敢,这不都是仗着娘娘举荐,奴才才有今儿的造化,在奴才心里,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

张嬷嬷心里舒服多了:“算你这奴才识相,还别不告诉你,莫说你只是御前的侍膳总管,便是成贵,见了我们娘娘也得规规矩矩的磕头。”

林杏心里骂了一句,你这么牛,还叫老娘来做什么,这会儿不跟这老妖婆计较,等她吃了自己那药,折腾不死她。

跟着老妖婆进了寝殿,给慧妃请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