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瑕不待封神说完便打断他—像是没发觉自己的僭越,自顾自地续道:「他没死。他是躲起来了……他是气我……」
幽深的黑眸逐渐变得涣散。封神望着他几欲逢魔的表情,闔上手中的扇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叁年前,徐彪死后,分崩离析的青帮由夏沐龙重整,在封神有意无意地帮助下,重新茁壮。一切都彷彿回到了正常运行的轨道,只有一个男人,依旧陷在过往的梦魘中,无法自拔……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身后的窗帘,酒红色的厚重窗帘,即使窗户未开,也轻轻晃动……
「喏,这是送你的礼物。」
瑕离开之后,封神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这么说。
自他身后,酒红色的窗帘后头,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及肩的半长发桀敖不驯地散着,穿着合身的黑色唐衫,脸上戴着一张白色半面具。面具下的脸孔虽无从窥见,但是暴露出来的蜜色颈子上隐约可见陈年的狰狞疤痕。
他伸出颤抖的手—手背上也满佈肉红色、不规则的疤痕,轻抚着匣子里的摺扇,垂着的眼看不出思绪。
「不见他吗?」封神歪着头,这么问。
男子的手指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封神耸了耸肩,道:「我不明白,如果不见他,你当初为何留下来?」
这男子,便是凌鹰。他被丢入地下室,千钧一发之际,被璃救下,秘密送回了冥门总部。除了封神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他当时身受重伤,左眼球裂了,全身几乎体无完肤,全靠璃的医术让他活了下来—即使破了相,依旧是活了下来。
他康復了之后,封神让他选择去留,他沉默了一会儿,选择留在了冥门。
这一次,是他自己捨弃了自由,只为了……想留在离那人近一点的地方。
自己成了这副丑陋德性,断是不能再见对方了……他希望在对方心中,记住的是自己未破相之前的样子。没想到,医生一直没放弃寻找他……但是,不能见呀……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当对方见到自己的模样,那种嫌恶与作呕的表情—就像他在大多数人脸上所见到的。
凌鹰的唇动了动:「我能看着他,就好。」
封神撇了撇唇,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可得小心点,瑕虽然失去了『破心者』的能力,但是他可是很敏锐的。你那晚旧地重游,不是差点被他逮个正着?」
凌鹰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对不起……」他常常回到诊所旧地,望着那全新的药局发愣,一站可能就是一整晚,直到药局打烊为止。回想着他与医生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没料到,那晚竟会真的碰上医生!
冥主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太疏心了。
封神半支着颊,望着眼前羞赧的男人,心中隐隐了解:为何向来只好女色的瑕会对眼前这位如此痴迷—
看起来无比刚强,脸红起来又有种小媳妇的娇羞,重点是,他太单纯了……单纯得不受任何人事物污染……这对瑕来说,无异于是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接下来瑕还会在这儿待上几天,你见机行事。」
话说自己一枚单身鲁蛇,却一直做这种红娘的角色,是不是太过善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