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孙明槐和钱小喜暗中苟且骗取银子读书的事。如今的孙家愈发艰难,他该不会又找着了相好了吧?
屋中静默了一瞬,众人下意识都开始回想自家的女眷夜里有没有出门。
孙明槐感觉气氛不对,解释:“我找孩子他娘。她生气了,这个时辰还没回家。”
孙母知道儿媳生气跑出去的事,但没想管。想着明天再把人哄回来就行。谁知一个没注意,儿子竟然跑出来找人了。她满腔的担忧顿时化成怒气,破口大骂:“她只会添乱,要跑就跑了,随她去,你找她做甚?”
被母亲吼了,孙明槐懒得搭理,也实在没有力气回话。他要是知道自己出来后会被人打断腿,也绝不会踏出家门一步。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孙母一边哭,一边咒骂儿媳多事。
半个时辰后,大夫赶到。看到孙明槐的腿时一脸慎重。
孙母见他神情不对,殷切道:“大夫,您可千万要治好我儿,他的腿不能跛,否则,这辈子就毁了……呜呜呜……他是读书人……要科举……以后是要当官的啊……”
大夫见过不少人崩溃求他,但对着孙明槐这条腿,他真下不去手,一脸为难道:“这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骨头自己就能长好,但有的人无论用多好的药,照料得多精心,也还是会弯。”他沉声道:“丑话说在前头,骨头断成这样,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前去请大夫的人已经知道孙明槐的断了骨,所以,特意请的是镇上最有名的接骨大夫。
听到这话,孙母愈发担忧,但这已经是目前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不接受也无法,她哭着又拜托了一遍。
大夫出手挺慎重,请了壮汉拉直了孙明槐已经弯曲的骨头,在这期间,孙明槐嚎得像待宰的猪,等到骨头接好敷了药,大夫和他都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满头满脸的汗。
“这大半夜的,你们还是别回去了。”有人提议:“天亮之后再说。”
此话得到了众人附和。
赶夜路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摔跤,抬着个人就更危险。孙明槐伤成这样,万一因为自己让他伤势加重,谁都担待不起。
高氏就是村里的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底还是传入了她耳中。赶来的时候,她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看到大夫接骨,她缩在人群里不敢吭声。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落。
众人散去,孙母发现了儿媳当即扑上来就打:“你不是要走,又回来做甚?把我儿害成这样,你个丧门星,没事往娘家跑……有本事跑,你别回来啊……”
高氏的双亲也赶了过来,看到孙母发疯,高母白日里听了女儿诉说的委屈,对亲家母满心怨气。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做人要讲道理,这走路摔跤就跟吃饭噎着一样,那都是天意。合该明槐有此一劫,怎么能怪我女儿?又不是我高家让他来找人的?”
“什么摔跤,明槐那是让人给打的。”孙母怒吼:“要不是他夜里出来,歹人也没机会动手!都是她的错……没事往外跑什么?”
高母辩解:“要不是你胡乱发脾气,她也不会回娘家。”
孙母振振有词:“谁家儿媳不挨骂,她气性那么大,留在家里做祖宗多好,嫁什么人?”
高母无语:“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讲道理。明槐挨了打,你不去找歹人发脾气,逮着我女儿骂,她嫁到你们孙家是去做儿媳,给你们家生儿育女的,可不是给你做出气筒的。”
孙母怒火冲天:“她错了我还不能说吗?她不乱跑,明槐怎么可能遇上歹人?”
两人吵吵闹闹,边上一双年轻夫妻面色越来越难看。
以当下的风俗,都说家和万事兴。自家不能吵架,外人也最好别在自家的宅子里吵,否则家里会越来越倒霉。
两人好心好意接纳了孙明槐进来歇着,用了家里的盆和热水,连布都拿出来两块,被褥也脏了,虽说可以洗,可这个冬日里被子不好干。又有村里这么多人挤挤攘攘看热闹,明天还得好好打扫……这些都算了,谁让自家刚好在这儿赶上了呢。大家同住一村,该帮就要帮一下,谁都有难的时候,不能太斤斤计较。
可两家在这吵架,他们实在忍不了。
年轻妇人脸皮薄,不太好意思说。她婆婆就没这个顾虑,扬声道:“我们家好心好意帮忙,你们却跑来吵架,这是恩将仇报。要吵出去吵,否则,就把孙童生抬走!这又不是我们该的,搁这儿吵,亏你们想得出来……”
两家稍微冷静了点,孙母赔笑了几句。那小夫妻秉性善良,虽面色不好,也不再执意让孙家把人挪走。这大半夜的,万一孙明槐在挪回去的时候又摔一跤,导致他日后变成了跛子,就算孙家不计较,他们也良心难安。
众人散去,孙家婆媳守了一夜,天亮时找了床板将孙明槐弄回了破院。
高氏本来还想让男人哄哄自己,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回去伺候。
村里的人在谁家受伤生重病时都会上门,就如当初钱小喜摔着腿,好多人都上门探望一样。
此时也有不少人去孙家。
柳纭娘对外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讨厌孙家人,两家是断绝往来了的,所以,她没有去看。
倒是钱母,空着手紧跟着村里人进了门,又将孙明槐贬得一无是处。
“以前我去镇上,听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不能科举,地里的活也干不了……呵呵……可不就是废人一个么!”她满眼鄙视:“这心眼不好的人,就该是这种下场。不过,他小白脸一个,能讨不少人喜欢,去镇上做小倌倌,也是一条出路哈……”
她对着院子里的人说,可这样的话谁敢应承?
孙母在厨房里烧水,满院子都是好心好意前来探望儿子的客人,她没想在这些人面前吵架,显得自己刻薄。可是,钱母真的是欺人太甚。她质问道:“明槐受了伤,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了,这是恶有恶报。”钱母满脸得意:“黑心烂肠的玩意儿,老天终于开眼了!”
孙母上下打量她,身量不高的纤细妇人,力气也大,搞不好就是她!
有了这个念头,孙母真心越看越像。
如果儿子说打他的是个男人,那一定是汪海!
可是女人……村里最讨厌儿子除了汪海他娘之外,就是钱小喜的娘。
前者前两天才打了儿子两巴掌,听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张罗搬家的事。也只有钱小喜她娘才会这么不讲究。再说,她可不止一次的表示要毁了儿子的前程。
她沉声问:“打人的是不是你?”
钱母:“……”什么玩意儿?
她愣了一下,张口就骂:“本来就是他孙明槐对不起我钱家,老娘想打他,可不用避着人,至于半夜不睡跑出来堵人?”
孙母一个字都不信,家里出事后,众人面上客气,私底下议论孙家不厚道的人多了去,她现在看谁都对自家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