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青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暴雨还在下着,余殊的伞已经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浑身湿透。副驾驶座的门开着,乔晋渊已经陷入了昏迷,被余殊抱在怀里,走近一看,他七窍都在流血。
陆天青当机立断将乔晋渊转移到后座,让余殊和乔旭在旁边护着,自己则丢下即将登记的妻子,坐到驾驶座,往附近一家私人医院开去。
这家医院在羊城非常有名,首先是价格昂贵,其次是有很多专家坐镇。乔晋渊一到医院,就被送进了急救室。医生给他做了各种检查,又推去拍脑部ct,最后进了手术室。
余殊和乔旭、陆天青守在手术室外。余殊一直在徘徊,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因为一旦停步,那种极度恐慌的感觉就会将她吞噬。
乔旭见她这样,上前拉了拉她,想让她休息一下,没想到一碰到她,竟发觉她浑身冰凉。他吓一大跳:“余殊,你没事吧?”
余殊机械地摇摇头,陆天青起身拽了她一把,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沉声道:“余殊,你冷静一点,晋渊一定会没事的。没听说谁失个忆,还能把自己弄出什么大毛病来。”
这话一点都没安慰到余殊,她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杨辛拍学士服照片呢?如果没有答应,就不会刺激到乔晋渊。其实想不想得起过去有什么关系?记忆并不会改变他对她的感情,他还是那么爱她。
她低垂着头,望着地板上倒映着的灯光,心里就像有股冷风在呼呼地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天青再次开口:“当初医生就说过,晋渊只是受药物影响,暂时失去记忆,大概率会恢复,所以迟早都会经历这么一遭,逃避是没有用的,只能面对。再说了,记忆是人生的一部分,虽然没有必要刻意去寻找,但它要恢复的话,也不应该阻止。”
余殊轻轻吐了口气:“嗯。”
她抬起头,仰靠在椅背上,想起不久前她和乔晋渊也是这样坐在手术室外,等着小香儿出来,这才多久,手术室里的人就换成了乔晋渊。
乔旭坐到她身边,低声道:“没事的。”
余殊闭上了眼睛。
这家私人医院因为价格昂贵,病人不多,今天下午就这么一台手术。三人没有再交谈,走廊上安静得很。余殊觉得时间很漫长,手术室的门好像永远不会打开似的。然而等到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就必须得直面那个结果了。
最后还是乔旭迎了上去,问道:“医生,我叔叔怎么样了?”
医生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家属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乔旭那颗心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听到这话,又提了起来。
乔晋渊被推去病房,陆天青问余殊:“你去医生办公室吗?”
余殊望了眼已经远去的手术车,轻轻“嗯”了声。不管乔晋渊的情况有多严重,作为他最亲密的恋人,她都得面对。
乔晋渊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混乱之中,打个比方,就像是多股势力在他脑中打架,必须得等打出一个结果,他才能从昏迷中醒来。
余殊问:“那醒来之后呢,会不会恢复记忆?”
医生道:“那要看到底是哪股势力打赢了,可能恢复过去的记忆,可能维持昏迷前的状态,也可能再次失忆。”
余殊乔旭陆天青:“……”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三人一起往病房走去,余殊走在最前面,后面两个高大的男人衬得她愈发娇小,又低垂着个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乔旭上前一步,轻声说:“别多想。”
余殊没看他:“我在想一部老电影。”
乔旭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电影,下意识问道:“哪一部?”
余殊:“我的失忆男友。”
这部电影乔旭也看过,讲的是一个男人因为目睹前女友之死,受到刺激,从而得了“选择性失忆”,每次与现女友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触发大脑的保护机制,忘记她。所以他总是一次又一次恋爱,一次又一次失忆。【注1】
陆天青在旁边接话:“那也挺好的,每一次都是新恋情,你永远都是男人的新欢,不用担心他喜新厌旧。”
余殊斜眼睨他:“这话我要告诉安安。”
陆天青无所谓地一笑:“安安每天都是我的新欢。”
余殊无语:“陆总,这个时候撒狗粮有点不道德吧?”
陆天青笑道:“乔晋渊要是不服气,可以马上醒来对着撒啊。”
余殊:“……”
果然不愧是损友。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她的心情倒是轻松了几分。陆天青就是有这种魅力,好像天大的事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他总是那么沉着、冷静。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余殊忽然想起一事,整个人都呆住了:“陆总,安安还在民政局等你!”她看了眼窗外,已经是晚上了,民政局早就关门了。
陆天青道:“没事,我给她发过消息了,改天再去领证。”
余殊有点忐忑:“安安不会生气吗?”
“不会。”陆天青一脸淡定,“她知道我跟晋渊是过命的交情,晋渊出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会理解我的。”
余殊想起先前乔晋渊几次去医院输血救姜兰的母亲,而她每次都因此吃醋,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了。
陆天青看她一脸沉肃,问道:“在想什么?”
余殊把事情说了,陆天青道:“那不一样。姜兰是女人,本来就容易引起误会,乔晋渊那个钢铁直男还从不解释,换谁谁都会误会的,这是女人的正常反应,你不必有心里负担。”
余殊心里好受了很多,不由得感慨,陆天青的情商真的甩乔晋渊十八条街。
三人到了病房,见乔晋渊静静地躺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余殊对陆天青道:“陆总,你先回去吧。”
陆天青也没矫情,毕竟安晴还在等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余殊赶乔旭:“你也走。”
乔旭小声申请:“我最近没有通告,跟你一起留下吧。”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让人狠心不起来,余殊叹口气,算了,毕竟从法律上来说,乔旭才是乔晋渊的唯一家属,而她只是一个外人。
两人一左一右地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余殊望着乔晋渊,后者脸色苍白,唇上也血色稀薄,看上去有点脆弱。除了那次他淋雨后坐在她家门外发呆,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