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点儿的,提醒着她该回了。
林菲垂着眉眼,并未应声,还是继续着手中碾磨香料的动作。
那宫婢只得无可奈何地朝秦安阮投去求助的目光。
秦安阮便放下手中铜臼杵, 又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拿了方干净的帕子走到林菲身畔蹲下。
她抬手给林菲擦着额头的小香汗,温声劝道:“你瞧你,都累出了一头的汗水, 暂且歇一歇。何况这华帏凤翥的制作过程本就费时费力的, 现在快到酉时了, 你且先回去同陛下用膳,等明日再过来, 我们再继续制这道香如何?”
林菲到底不好叫秦安阮为难,这便听话的搁下手中的臼药碾, 又接过秦安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站起身来。
秦安阮弯腰给林菲理了理褶皱的裙摆, 同一旁等候的宫婢道:“领你们贵人回去罢。”
宫婢一听立刻应道:“是。”
林菲临走前对送出门口的秦安阮道:“我明日一早便过来。”
“我省得的。”秦安阮含笑同她作别, 又看一眼西坠的日头,提醒道:“眼瞅着快过酉时了,你且快些回,莫要叫陛下等的急了, 以后他都不许你来我这雪阳宫。”
“嗯。”林菲这才转过身去,由宫婢领着上了宫道,往清晏殿而去。
她走出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上了清晏殿外层层叠叠的白玉台阶。
西坠的日头斜斜打在林菲的面上和侧身,台阶上被拉出斜长的影子。
等不及的皇帝已经迎到门口来,见林菲提着裙裾,在夕阳的照耀下,正由下往上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等林菲走到跟前,皇帝看着她粉面上的细汗,握住她的手道:“如何不坐辇车回来?”
“不过两刻钟的脚程,我想走走。”林菲说道。
皇帝闻到她身上甘甜的香味,低头在她脖颈处嗅了嗅:“好香呵。”
“别闹。”林菲红着脸推拒,这还是殿外,宫婢和太监们都看着呢!
皇帝便没有再闹她,而是拉了她柔软的小手,牵着她往殿内走去。
晚膳是在偏殿用的。
皇帝给林菲夹她喜欢的菜,见林菲的胃口似乎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便欣慰着说道:“你多吃些。幽州回京都的路上舟车劳顿,也吃不好,你都瘦了好多。”
林菲颔首:“好。”
自从回了皇宫,皇帝许她出殿门,她每日可去雪阳宫寻秦安阮打发时间,或抚琴下棋,或绣花题词,或采花制香,这些趣事都是以往在闺中和姐姐们打发时间做的。
后来,姐姐们都嫁人了,那些个京中的手帕交也都及笄忙着嫁人,便再没有人可同她做这些趣事了,好在如今有了秦安阮,便有了个可以陪她找回闺中时光的人了。
这段日子,过的舒心,自然胃口也好了许多。
“秦姐姐能一直住在宫中,就好了。”林菲小声嘀咕一句。
皇帝瞥她一眼,见她眉眼含笑,心中有些隔应。
他原以为,林菲和旁的男子在一起,他会吃味,没曾想,林菲如今这般依赖个女子,他也感到不怎么舒服。
为何,她依赖的欢喜的人,就不能是他呢?
皇帝抬了抬手,屏退了左右。
等到膳房的菱花门合上,他才对林菲说道:“朕不瞒你,朕曾答应了秦安阮,等南镇抚司赵嵘出狱后,就放他们阖家团圆。而赵嵘出狱的日子,大概就是在秦安阮生产后一两月内。”
林菲听后握筷子的手一顿:“陛下的意思是,秦姐姐生完孩子,就要出宫了吗?”
皇帝见到林菲清亮的眸子里浮出淡淡的伤感。
他虽舍不得林菲伤心,但是也需叫她有个心理准备,否则来日面临分别,更是痛苦。
“是。”皇帝点头。
林菲眼中的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黯淡下去。
皇帝握了她的小手,同她说道:“这还有六七个月呢!又不是明日就分别了,你做什么哭呢?更何况,你既然喜欢秦安阮,难道不希望她阖家团圆去吗?”
“我当然希望秦姐姐团圆了。”林菲辩解道,可眼中的泪水还在积蓄。
她哽咽着问道:“以后,秦姐姐出了宫,还能来皇宫同我小聚吗?”
皇帝看着她泛红的眼眸,便干脆狠了心同她挑明:“菲儿你可知道,秦安阮是以宫妃的名义生下孩子的,当时为了保住这个孩子,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也就是说,秦安阮一旦出宫,便只能隐姓埋名同赵嵘去外地生活了。”
“去外地生活?”林菲含泪问道。
皇帝握紧她的小手,重点了下头:“是。也意味着,秦安阮一旦出宫,再也不能进宫看你了!甚至,可以说她再也不能回京都了。”
话落,林菲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却被告知六七个月后将分离,且是长久的分离。
任谁都会难受。
皇帝抬手给林菲拭泪,又哄着她道:“菲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还有朕。朕会一直陪着你,陪你到天长地久,过段日子,我们还会有孩子,孩子也会陪着你的。”
林菲听罢,却没有应声,而是低头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
皇帝见她不说话,倒也没有强求。
毕竟,他今日同林菲挑明了讲,就是要她知晓,她虽然喜欢秦安阮,但是秦安阮有孩子有丈夫,也是会离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