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有专门为林菲点的那道金龙酸汤鱼。
杨则善在宫婢捧着的铜盆里净手之后,擦拭干净上面的水渍,这便拿起搁在筷枕上的白玉象牙筷,开始进膳。
有布菜婢女在一旁伺候。
林菲也低头吃菜。
一时间,两人都很安静,只听得细细咀嚼的声音在空中似有若无。
约莫半盏茶之后,杨则善搁下碗筷。
他睨了一眼林菲只吃了小半白米饭的瓷碗,开口道:“如何才吃这么一点,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没有。”林菲摇头:“我晚膳向来吃不了多少的。”
虽然每晚相拥而眠,但是杨则善忙于政务,两人一起用膳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哦。”杨则善了然地点头应下,又道:“可能是孤太忙了,才会忽略了你,以后孤每晚都早些回来,陪你一道用晚膳,可好?”
林菲身形一僵。
杨则善靠近些瞧她:“不乐意?”
“不是。”林菲在杨则善密切的关注下立刻摇头,只细声解释:“殿下是储君,勤勉政务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是了。”杨则善含笑应下:“菲儿真是深明大义的女子。”
“孤能得菲儿,真是孤的福气。”他说。
林菲被他瞧得心慌意乱,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杨则善重新举起象牙筷,从金龙酸汤鱼里夹了一块鱼肉搁在碗中,又细心挑掉小刺,然后夹进林菲的碗里:“既然喜欢这道酸汤鱼,就多吃些。”
林菲看着被他夹入碗中的鱼块,却觉得口中发苦一般,难以下咽。
“殿下。”林菲只得搁下碗筷:“妾身吃饱了。”
杨则善眸光黯淡下来,黑沉沉盯着她。
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又袭上心头,林菲有些害怕的目光闪躲。
可出乎林菲意料的,杨则善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勒令林菲把他挑干净鱼刺的那块鱼肉吃下去,而是略显无奈的闭上眼,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才喊来宫婢撤下膳食。
杨则善起身往外走,林菲也跟上去。
林菲见杨则善走的方向不对,于是追上去询问:“殿下可是要去书房,那我先回寝殿去了。”
“别走。”杨则善拉住林菲的手腕:“孤领你去御花园逛逛。”
“去御花园做什么?”林菲一惊。
人已经被杨则善强势地牵起小手,往御花园走去。
“你来皇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没有去过御花园罢。”他说:“皇祖母在御花园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父皇亦给皇祖母搜罗来几只稀世罕见的瑞兽养在御园里,孤领你去瞧瞧,权当散步消食。”
杨则善牵着林菲的小手从承乾殿内出来,已经有步撵等在了殿门口。
“承乾殿距离御花园有些距离,孤虽然带你散步消食,但是这样一路走去御花园实在太累,还是乘步撵好些。”
他说着,已经扶着林菲一道上了步撵。
今夜还是林菲自从入宫以来,头一回出了东宫的大门。
杨则善向来对她看管严厉,起初只让她在主殿活动,后来才许了她可以去偏殿,但是东宫的大门一直有禁军把手,比起那些拿了牌子就可以出殿门的宫婢,林菲几乎是被软禁在了东宫里面。
林菲扶着步撵的烫金扶手,打量着一路经过的宫道和重重宫门。
宫墙高大巍峨,不仅阻隔了林菲的视线,也阻断了她逃跑的路。
可林菲想,等到太子腻了她的身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她总有逃出这深深宫门的一日。
待到林菲回过神来,抬眸间又撞见杨则善黑沉沉地盯着她。
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再次袭上心头。
“殿下。”林菲怯怯地唤他一声。
杨则善抬手拥过她的腰身,又把林菲的脑袋按进自己怀中:“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先在孤怀里小憩片刻。”
步撵走了一柱香的时辰,才终于抵达了御花园的承光门。
庑殿式琉璃门楼,双扇大门朝外打开,门内两侧各有一只鎏金铜卧象。
杨则善唤步撵停下,又亲手携林菲步入承光门内。
夏日的夜晚,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御道上是各种不同颜色小石子镶嵌出的图案,有人物风景、飞禽走兽和历史典故等,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给这些生动的图案蒙上一层银霜。
杨则善一点点撑开林菲的指根,同她十指相扣,又牵着她缓步走在这月华银霜的石子路面上。
御花园内种植四季常青的松柏翠竹,又有山石和楼阁掩映其间。
林菲心里藏着事,所以无暇欣赏这夏日夜晚的花园美景,她微微低着头,看着绣鞋前的石子路,魂不守舍的被杨则善牵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