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宾里面的白玉莲见到杨则善离席,也跟着起身离席。
从喧闹的宴席上出来,又经过一道月洞门,上了四通八达的抄手游廊,走出两三丈远后原本的喧闹声和伶人们的唱曲声渐渐淡去。
白玉莲跑着终于追上了杨则善,她轻喘着唤道:“表哥……表哥等等我。”
杨则善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来:“何事?”
白玉莲看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这才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掏出自己早就打好的络子,一个玫红色的攒心梅花烙,她红着脸皮,把络子双手捧着递上前去。
白玉莲不敢看杨则善的眼睛,她还是头一回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也许是因为等了三年,真的等不急了,才会连世家贵女的矜持都不要了,豁出脸面主动送出表白的物件。
“这络子,送给表哥。”白玉莲垂着脑袋,羞答答地说道。
杨则善看着递到眼前的络子,慢慢蹙起好看的眉头:“你……”
“我……我……”白玉莲含羞带怯地抬头,双眸里眼波流转,红着脸鼓足勇气说道:“我爱慕表哥,希望表哥能够收下我这络子。”
杨则善俊眉皱起,冷声拒绝:“这个络子,我不能要。”
“为何不能?”白玉莲眼里的期待破灭,露出惊讶和恐慌。
“我只当你是妹妹,没有其他感情。”杨则善好言相劝:“虽说祖母把你放到我对门园子里,但我也已经多次明确表态过,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别的。祖母那边,我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祖母说会替你物色合适的人选,嫁妆也会替你筹备一份。”
“不!”白玉莲打断杨则善,红着眼睛说道:“表哥不要再说了!我除了表哥,谁都不嫁!”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杨则善决定今个儿干脆把话说绝,其实他已经多次或暗示或明示了祖母和白玉莲,祖母都表示会替白玉莲寻过一门婚事,唯有这白玉莲,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是不死心。
“表哥,就这般绝情?”白玉莲见杨则善语气坚决,英俊的脸上也是一片坚定之色,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先要有情,才会绝情,我从未对你有情,何来绝情之说?”杨则善道:“表妹听从祖母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便嫁了罢,莫要再蹉跎下去,我对你没有情,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绝不会有。”
说罢,杨则善不愿意再看她落泪,就甩袖姿态决绝的离去。
白玉莲手里攥着梅花络,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杨则善离去的背影,直到那绯色官袍的笔挺背影彻底消失在游廊的尽头,才终于支撑不住的扶着一旁的朱红廊柱,慢慢的滑落到冰凉的地面上。
第21章 021 及笄宴(四)
林菲用帕子包着咬了一口的糕点,一路往世安苑的方向走出,心道:这糕点不能扔,得留下来作为证据,也不知道糕点里面到底掺了什么?回头找大夫问问。
她来到世安苑门前,推门而入。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三等以上的丫鬟都被安排去宴会席面上帮忙,四等丫鬟和粗使嬷嬷们也都去厨房帮衬了。
林菲回了西厢房一趟,她把用帕子包着的糕点搁到桌面上,又从怀里掏出四姐林玉给的一袋银子,她把银子全部倒在床榻上,数了数,统共二十两,相当于国公府丫鬟一年的月钱了。
林菲看一眼房内,她进国公府不久,也才刚领第一笔月钱,领到钱后就去置办了日常用品,那笔二两银子的月钱如今只剩下一两,香菱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之后,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一张拔步床,一张方桌和四个绣墩,还有一个上下各三层抽屉的衣柜子。
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林菲咬着指尖琢磨:四姐姐给的这笔小巨款,到底藏在哪里好呢?
与此同时。
从及笄宴上出来的杨则善正下了抄手游廊,沿着小路往世安苑而去。
路上,他遇见同样往世安苑走去的杨浩凌。
“大……大哥……”杨浩凌撞见杨则善,吓了一跳:“你不是在皇宫里同圣上商议国家大事吗?什么时候回的府?”
杨浩凌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今日的及笄宴,他本来就是庶出,又没有功名,没有官衔,在家中地位不高,他没有出席宴会,也没有人理会。
“刚回来的。”杨则善说道,看一眼杨浩凌要去的方向,皱眉道:“二弟这是要去我院里?”
“不是。”杨浩凌立刻摇头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没参加三妹的及笄宴,早上在屋子里待了一上午,觉得烦闷才出来随便走走,没曾想就走到了大哥院子门口来了。”
杨则善沉默着停下脚步看向他。
杨浩凌被他盯着心底一阵害怕,比起不苟言笑的父亲,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哥更令他感觉惶恐。
杨浩凌目光闪躲,他害怕被杨则善看出心事,心虚道:“我……我就不与大哥同行了,刚才出来走了一圈,这会儿觉得也没有那么闷了,我现在回院子里去,大哥告辞。”
说完,也不等杨则善回答,就已经缩着脖子,扭头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杨浩凌走远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大哥的身影了,便又不甘心的踢了一脚旁边摆在地上的花卉植物,心道:那貌美小娘子吃了摻情药的糕点,此刻应该是浴火焚身了罢!若不是大哥突然出现,他现在已经搂着小娘子快活一番!
哎,可惜大哥是个不近女色的,就算等会大哥见了小娘子,也肯定不愿意碰的,到底可惜了那么一个尤物,也可惜了他这一番筹谋。
杨浩凌无比惋惜,又觉得一想到那小娘子躺在榻上的画面,便觉得浑身燥的厉害,须得快些去勾栏瓦舍一趟,找个唱曲儿的相好,好生红浪翻滚一场才是。
而这一头。
杨则善对于这个姨娘生的二弟,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也曾规劝过他,不要沉迷女色而耽误了前程,可是考不上功名,又整日的流连花丛,即便娶了妻子,也毫不收敛,唯有父亲亲自打上一顿,才会收敛几日,可好了伤疤忘了疼,安生了几日又打回原形,实在令人汗颜。
杨则善收回思绪,继续往世安苑走去。
来到世安苑的碧色四开大门前,只见中间偏右的一扇门是虚掩着的。
杨则善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进到院子里来。
他举目望了望,看见西厢房的门是开着的,便抬靴往厢房走去。
此时,林菲正在房里藏银子,她先走到靠墙的木柜前,拉开抽屉把银子放进去,可又觉得柜子没有上锁,还是不要放柜子好了,她把银子从柜子里取出来,又藏到拔步床下面,又觉得床下似乎也不大安全。
她这厢房就一床一桌一柜子,看起来空荡荡的,似乎藏在哪里都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