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度沉静清润,听着他的声音,情绪也能被抚平不少。
小靳心底的焦虑消了不少,默默一点头,看陆清则不急不躁的样子,略微吸了口气。
陆大人与陛下感情深笃,却依旧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冷静,他也不能乱了阵脚。
前日里叛军才来突袭过一次,今日便比较和平,巡视的路上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陆清则边巡视着周遭,边与小靳交流着叛军那边的情况。
宁晟蛰伏多年,能装成个懦弱无能之辈,而不被人发现丝毫端倪,性格显然十分谨慎。
蜀中是个易守难攻之地,他只要躲在里面不出来,大齐军队想要拿下蜀中也无比困难,要花费的代价也会极大。
所以就算大齐军营里传出了陛下遭遇不测的消息,皇帝本人也十几日没有出现过了,宁晟依旧在试探,不敢即刻出兵。
他在担心这是宁倦的引蛇出洞之计。
宁晟的过度谨慎也是个麻烦。
不过有了宁璟相助,想必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了。
陆清则提着马缰,漫不经心地想,乾元节后,向蜀中秘密传递消息,告知宁晟蜀王被擒的应当就是宁璟了。
宁琮为了唯一存活下来的、千娇百宠的宝贝儿子安全,咬咬牙自个儿上了京,没想到儿子听闻他被抓进宗人府的消息,翻脸就造反了。
打着救爹的旗号,丝毫不顾亲爹安危。
真是相当父慈子孝。
陆清则琢磨着打探到的宁晟的消息,陡然察觉到一丝古怪。
宁琮那么流连花丛,再怎么不行,也不该子嗣稀薄成那样。
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富贵王爷,就算在科技不发达的这个时代,把孩子养大的几率也比寻常人家大得多,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更会精心养护,却还是接二连三地全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
其实之前他就觉得奇怪了,只不过这是宁琮后宅的事,宁倦也不愿让他多想起宁琮,所以他懒得深思什么。
现在看来,以宁晟此子如此心狠手辣的做派……不会是他暗中下的手吧?
这个念头在陆清则脑海里闪过,便没有再过多停留。
只是藉由宁晟的做派推论出的一丝可能,没什么依据。
绕着营地周遭巡视了一圈后,陆清则又去了趟后方的伤兵营。
伤兵营在黔中的一个寨子外,除了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还有不少是因那场泥石流受伤的。
好在南方已过了最热的时候,又有徐恕坐镇,没有蔓延出疫病。
行军途中,伤兵营的条件算不上多好,甚是简陋。
伤兵断胳膊断腿的不少,许多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使昏睡过去,也低低地痛嚎着,一眼望去,简直如人间炼狱。
血腥气与浓重的药味儿在鼻尖隐隐浮动。
不过除了军医之外,竟然还有一些百姓也在帮忙照顾伤兵。
黔中的百姓受战乱侵扰,朝廷大军击退了叛军,又被宁倦勒令,不得干扰百姓,本地百姓对朝廷军队便颇有好感,送来了不少东西。
小靳等人早就习惯了这副场景,只担心陆清则会不适,不住地偷看他的状况。
陆清则的脸色依旧很平静,没有被那些血糊糊的场景吓到,下马跟着小靳走完了整个伤兵营,又望了眼后方。
大齐军队的营地之后,莽莽山林之中,是黔中一个又一个的小寨子。
战乱还未波及过去,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
但只要叛军祸患一日未除,这些民众便会多一日被笼罩在战事的阴影中。
宁倦借着天灾匿去踪迹,站到后方想要引诱出宁晟,也是想要尽快擒获宁晟,结束战乱,还西南一片安宁。
他家果果便是如此,对待敌人绝不手软,对待臣下威严淡漠,但对待民众,犹存着仁善之心。
小靳在前头问了问话,扭身跑回来道:“陆大人,徐大夫听说您来了,赶去了营地,正好和我们错过了,左右伤兵营您也看过了,要不现在回营地吧?”
陆清则回过神,略微斟酌了下,摇头低声道:“我想去陛下失踪的地方看看。”
小靳心里一酸。
从昨日抵达营寨到现在,陆大人都没有多提陛下的事。
比起他们,陆大人应该要更伤心煎熬吧。
他点点头,领着陆清则走出伤兵营,重新上了马,带着陆清则过去。
那边离这边也不是太远,而且还有仍在搜寻挖掘的大齐士兵,也不算危险。
骑马速度快,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泥石流冲刷过后的痕迹很明显,附近的树木倾倒了一大片,滚石淤泥遍地堆积,看一眼便能想象出当日的惊心动魄。
好在近日都没有再下大雨,昨日那场蒙蒙细雨过后,今日直接放晴了。
按着营地里会推演天象的人所说,最近应当都不会再下雨。
他骑着马绕着受灾之地走了半圈,碰上了在挖掘的锦衣卫,恰恰好从里头挖出了一具尸体,被泥浆覆盖着,看不清形貌。
就算不认识陆清则,几人也认识小靳,看陆清则在首,连忙放下了尸身,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陆清则望了眼那具尸身,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移开视线,询问道:“附近只有你们?郑指挥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