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不想说。”江刻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还是对着李叔这么一位拆迁暴发户,他俩又不熟。
李叔没再追问,向他敬酒:“不说就不说,别为这种事烦心,来,叔敬你,祝我们小刻儿前程似锦。”
尤达也举起杯子:“叔你怎么不敬我呢?”
李叔说:“敬敬敬,祝我们小达子飞黄腾达!”
尤达大笑,李叔又和唐亦宁碰杯:“祝小唐在广州一切顺利,你们三个都要好好的啊。”
唐亦宁笑成一朵花:“谢谢李叔!”
一通碰杯后,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临走前,尤达说:“李叔,毛鲜关门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往这儿跑了?”
李叔点头:“应该是。”
尤达很遗憾:“那我们以后估计就见不着面了。”
李叔看了眼江刻,意味深长地说:“那可说不准,我又没死,还能活几十年呢。”
四人离开毛鲜大排档,尤达回驿站,江刻和唐亦宁去取车,李叔和他们顺路,三个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江刻和唐亦宁手牵着手,无视李叔这个大电灯泡,一路走得黏黏糊糊。走到停车场后,李叔摸出一盒烟,叫住江刻:“小刻儿,陪叔抽根烟再走,成么?”
江刻与唐亦宁对视一眼,唐亦宁拿着车钥匙,说:“你陪李叔抽烟吧,我去车上等你。”
她走了,黑漆漆的路边只剩江刻和李叔两人。
李叔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块靛蓝色格子围巾,可怜江刻对奢侈品牌一点都不了解,但凡他稍微懂一点,就算看不出李叔的大衣价值不菲,也应该认得出那块围巾,是burberry的经典款。
江刻点起烟,默默地抽了一口,发现李叔个子不矮,应该有1米8。尽管年纪大了,李叔的腰背还是很挺拔,站在那儿有一股气势,江刻觉得,那是属于暴发户的气势。
房子多的人,就是有底气啊。
李叔也在抽烟,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刻,感叹道:“小刻儿真是长大了。”
江刻失笑:“李叔,上回尤达告诉我,你问他要去了我的电话,你有事找我?”
李叔和他卖关子:“是有事找你,你先猜猜看?”
江刻真的猜起来,还猜得很认真:“要我帮你……修电脑?”
李叔被他的脑回路惹得爆笑出声,都笑咳嗽了:“小刻儿,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伙子。”
江刻帮李叔拍背,怕这老头给笑岔气,李叔止住咳嗽,才又一次去看江刻,说:“小刻儿,尤达不在,我就不和你插科打诨了。和你说实话吧,我从你十八岁,高考成绩出来后,就看上你了。”
江刻:“?”
他面色不太自然,说:“李叔,我已经结婚了。”
“啧,没找你做女婿!”李叔说,“我错过你三次,又等了你三年,现在是第四次机会,我一定要和你把话说清楚,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江刻越听越迷茫,问:“李叔你到底要说什么?什么机会?”
李叔问:“上个月,你有没有接到一个hr的电话?想找你来面试。”
江刻回想了一下,说:“我上个月接到好几个猎头电话。”
李叔说:“不是猎头,是hr,面的是总经办助理岗,你拒绝了,还记得吗?”
江刻想起来了,在一众猎头推荐的互联网行业相关岗位中,夹着一个怪怪的总经办助理岗,江刻当时十分无语,没听完介绍就给推了。
开什么玩笑?让他一个搞技术的去做助理?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江刻说:“是有一个。”
李叔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刻,说:“那个电话就是我让hr打的,说是总经办助理,其实真正的岗位是……董事长助理。”
江刻接过名片,借着月光低头看,名片印制得很简单,银色铜版纸,内容却不简单,公司抬头是:汇铓科技(钱塘)股份有限公司,头衔、姓名赫然印着——董事长,李国平
江刻:“……”
——
李国平今年五十六岁,因为家里遗传的少白头,中年起头发就开始发白,他也懒得染,还觉得这样更显稳重。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外貌与实际年龄向来不符,尤达和江刻一直以为他已经六十多岁,还以为他是个靠拆迁发财的暴发户。
李国平的确是个暴发户,二十二年前家里那两栋自建房被拆迁后,他分到好几套房,还有一笔赔偿金,便带着老父母和妻女搬去了别处。
但他没有靠那几套房收租度日,很快就把房子都卖掉了,因为他有特别想做的事,缺的就是启动资金。
李国平有个发小,叫崔翔生,90年代中期留学回国,在一家研究院从事高端精密仪器开发。崔翔生一直都想自主创业,可惜没有钱,李国平卖房得钱后,两人当即从原单位辞职,一个出钱出力,一个出技术,成立了一家做精密仪器的小公司,即汇铓科技的前身。
创业多艰难,但那个年代,创业也多机遇,李、崔二人拿到了政府扶持资金,在被国外品牌大幅占据的国内高端分析仪器市场上,汇铓科技杀出一条血路,立志要做中国人自己的高端科学仪器。
短短几年,李、崔两人愣是把小公司越做越大,建起大厂房,造起办公楼。九年前,汇铓科技在深交所成功挂牌上市,李国平任职董事长,崔翔生不善社交,依旧主管技术与产品。
李国平注意到江刻时是十二年前,汇铓科技还未上市,江刻十三岁,念初二。
托尤达的福,李国平知道了江刻不同寻常的成长经历,也看到过江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据说都是被他亲哥给揍出来的。
江刻个子比同龄人高,身子骨却很瘦,他长相俊俏,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睛,性格沉默寡言,只有和尤达待在一起时,神情才不那么拒人于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