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宁发现江刻抬起头在看她,鼓了鼓劲对彭玉说:“彭姐,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我……打算辞职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几秒后,彭玉的嗓门响起来:“辞什么职?这么点屁事你就辞职?抗压能力也太差了吧!”
唐亦宁小声说:“是刘总让我辞职的。”
“他让你辞职你就辞职?他算老几啊?你是我的人!我没让你走他有什么资格哔哔?!”彭玉气得不行,“唐亦宁,是你自己说要做业务的,做业务的必须会扛压力,不能玻璃心!吃饭吃出毛病屁大点事,以后你去应酬,是不是客户摸一下你的屁股你就反手一个耳光说你要辞职啊?!”
唐亦宁:“……”
彭玉还在说:“我一会儿就给刘总打电话,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客户那边我会去搞定,他想让你辞职顶罪,没门!”
“别别别别别。”唐亦宁急坏了,“彭姐彭姐,彭姐你听我说!不光光是昨天的事,其实……是这样的,我家最近在云遥买了个房,很快就要搬家,云遥离咱们厂太远了,所以……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才想要辞职。”
彭玉又一次沉默,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怒火:“唐亦宁你是不是在玩我?啊?你家要在云遥买房你还和我说要转去做业务?!这才几天?一个月都没到!你们这种小姑娘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吗?你即世界啊?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是不是?我是你妈还是你姐?你说要做业务我去帮你和刘总争取,刘总要你滚蛋我还想着帮你解释,你倒好!说买房就买房,拍拍屁股就要走!过河拆桥也不是你这么个拆法!”
唐亦宁被骂得太阳穴嗡嗡响,早就把手机拉离了耳朵,等彭玉停下来,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彭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买房的事比较突然,那个……我知道你会生气,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彭玉冷静了会儿,才开口:“你家怎么会想到去云遥买房?”
唐亦宁说:“我爸下楼不方便,想换个电梯房。”
“那为什么要买云遥?不买城东?你家不是在文兴桥吗?再往东一点也有很多新楼盘啊。”
“呃……大概……云遥……环境比较好?”
唐亦宁已经做好打算,不和铠勋面料厂的人说她结婚的事。
她以前参加过一些同事的婚礼,随过红包,还吃到过一些不太熟的同事发的喜糖,她没想让他们回礼,也不准备给大家发喜糖,她的婚结得太过仓促,不想让大家在背后议论她。
无论如何,她向彭玉提出辞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唐亦宁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又听彭玉埋怨几句后,她挂掉电话,发现江刻还在看她。
“我说了。”唐亦宁对他扬扬手机,“最后工作日大概会在八月十五号,我要带一个新助理,她还没完全学会,七月底离职估计来不及。”
江刻问:“你做业务,去应酬,要被人摸屁股的?”
唐亦宁:“…………”
江刻脸色不太好看:“真的假的?”
“不知道,反正我没碰到过。”唐亦宁歪在输液椅上,精神不佳,“我这两天老是被人骂,连餐厅老板都来骂我,我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道歉的人都是我。”
江刻想了会儿,说:“那我和你说声‘对不起’,房子买在云遥,是我能力不够,等我再多赚点钱,我们就往市里换房,好离你爸妈近一点。”
“你少来。”唐亦宁失笑,“那时候我已经在云遥上班了,你是不是又要我辞职啊?”
江刻握住她没打点滴的右手,说:“至少可以买在科创城,离地铁站近一点,你不管去文兴桥还是上班,都会比较方便。”
“买不起哦。”唐亦宁感叹,“科创城要四万多一方呢,几年前才一万多,涨疯了,傻子才会买。”
——
这个周末,唐亦宁就住在江刻的出租屋,去六院挂了两天水,周一又休息了一整天。
她给父母打电话,说天气太热了,她懒得动,等下个周末再回家。
韦冬颖在电话里笑她:“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有了老公就忘了爹妈,你爸惦记你一礼拜了,都见不着你一面。”
唐亦宁撒娇:“妈妈,我下礼拜一定回家,这几天快40度啊,我哪儿都不想去。”
江刻每天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监督她吃药,给她煮粥、煮面条,还帮她洗衣服。
她躺在床上,看着他把她的胸罩、内裤晾在落地衣架上,有点难为情,猜不透江刻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洗胸罩。
一直到周一,唐亦宁才被允许吃点清淡的菜,江刻给她煮了一锅冬瓜排骨汤,排骨和冬瓜都炖得很酥软,唐亦宁早就馋了,美美地吃了一大碗,没吐也没拉,见她肚子没哪儿不舒服,江刻才放下心来。
“我明天早上去单位。”周一晚上吃晚饭时,唐亦宁对江刻说,“交一封书面的辞职信,正式流程总要走。”
江刻提醒她:“你要是八月十五号离职,最好让你们单位把你的社保交到八月,如果你在九月底前找到新工作,社保就能无缝衔接,不用补交。”
他就是这么务实,考虑到的永远是具体的小事。
唐亦宁点头:“好,我知道了。”
很多事情,在没做之前会左右摇摆、烦恼纠结,真正下定决心并且说出口后,唐亦宁只感到一身轻松。
她曾对铠勋的这份工作寄予厚望,想多赚点钱,能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曾对自己和江刻的婚姻灰心丧气,觉得太过草率,难以长远。
可在生过一场病后,她突然意识到,江刻虽然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行动上却很给力,让她体会到除父母以外、另一个无血缘关系的人带来的一份安全感。
她之前真的担心过江刻会不耐烦,可他没有,他睡了三晚地板,一直到周一晚上才上床和她一起睡。
唐亦宁说自己病好了,向他暗示可以做点什么,江刻没同意,还质问她:“你脑子里除了吃和睡,就想着这个吗?”
唐亦宁无话可说,好像她是个大淫/魔。
周二早上,江刻开车送她去班车站,唐亦宁回厂上班,用公司邮箱向彭玉发出一封辞职信。
当天下午彭玉回信,与她敲定离职日期,让她继续指导小申,争取在八月十五号离职前,能让小申独立操作。
很快,“厂花”唐亦宁即将离职的消息在厂里传开,食堂里,忧郁的男青年们托着下巴,看唐亦宁去窗口打饭,it部门的小袁问同事:“我现在去表白,还来得及吗?”
“得了吧。”同事说,“就你这模样,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