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掩惊慌地攥紧了对方的衣料,叫谢凤池察觉出了不安。
他心中便突然又升起抹奇异诡谲的愉悦。
就让她这般惊慌失措地依着自己,对自己给与的庇护患得患失, 也不失为一种缓慢的惩罚与折磨。
他终于笑出来, 淡泊从容地看向赵晟:“光天化日的, 殿下说什么呢?”
光天化日的?
我还没问你们抱在一块做什么呢!
赵晟气急,却也不是真傻,他冷笑着走近两步,紧盯着谢凤池头上的伤,压低了声音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侯爷今天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
谢凤池终于缓缓抬眸,那被血凝结的睫羽下,是一双没什么暖意的笑眼。
赵晟虽不想承认,但他心中确实惧怕谢凤池……
不仅仅是自己!所有皇子都惧怕他!
年岁不大,看着也和善,却永远似包藏着他们堪不破的深沉念头,偏偏安宁侯一脉向来深得圣心,保不准哪天就会被这人在暗处狠狠捅上一刀。
甚至赵晟偶尔也想过,若谢凤池不是宗室旁支,而是与皇室更近的血脉,他保不准……比其他的兄弟更具有威胁。
可毕竟,他不是。
赵晟沉下性子,看向不远处,他的父王出了营帐,御使大夫和禁军统领正争相同他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已然看向这边。
他恨恨地看向这二人,突然退后几步,高声呵斥:“大胆谢凤池!六弟生死未卜,老侯爷孝期也不过才一年多去,你光天化日下竟就敢同女子这般亲昵厮混,究竟将宗室颜面置于何地!”
混乱疲惫的猎场中,所有人的目光便立即汇聚到了谢凤池与洛棠身上,就连正听着属下汇报的圣上也皱眉看过来。
能随圣上一同秋狝的,无一不是京中最顶尖的那搓儿贵人,如今全一同注意到了这边。
大皇子虽然架势夸张,可说得倒也不是没道理,他谢凤池铁骨铮铮,因着老侯爷即薨,连三公主的垂青都给拂了,此刻又恰逢六皇子出事,最要紧的时候,居然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在这儿纠缠?
好奇的,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的,全都等着瞧好戏了,暗处守着的却也无法在这种场合强行护着自家主子。
这场合,当真不妙。
洛棠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赵晟这是气傻了?
他,他竟想着将自己与谢凤池一同毁掉!?
她顿时慌乱起来,谢凤池怎得还不抱住她,还不护着她?
她用只有谢凤池听得到的声音颤巍巍叫着他,一声声侯爷如泣如诉,快救救他们啊……
谢凤池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言重了,”
他平静如水地回道,“殿下关切胞弟,手足之情感天动地,臣的小娘听闻猎场中有异,心中急切难当连夜赶来,也在情理之中吧。”
众人原本都等着听他如何狡辩,听着听着,下巴各个落地。
安宁侯的小娘,那不就是老安宁侯的……
他们的位置恰就在营地门口不远,此刻也无人敢肯定洛棠究竟是何时来的,换了一波守卫,各自心中没谱,更不敢多言。
而真正心里有数的六皇子,此刻正生死未卜呢。
就连洛棠都怔住,愣愣抬头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真要与她彻底割断瓜葛,再不相护了?
谢凤池仿佛看不见洛棠的神情,反而认真地询问呆住的大皇子:“殿下借臣身陷囹圄之说,诱骗小娘入营帐,是否早就猜到今日臣确会受伤?早就猜到小娘关心则乱,能被你利用泼脏?”
“胡言乱语!”
赵晟反怒不可遏,无法继续揪着洛棠身份作文章,愤然回道,“她哪是我骗进来的,她明明是跟着你进来的!”
谢凤池淡淡一笑:“殿下若非这么说,臣也没有办法。”
洛棠:“……”
好一个清和雅正的安宁侯,与人吵架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到底让人如何辩驳,又让旁人信或不信呢?
起码在身后的圣上眼中看来,这个看似莽撞的大儿子,似乎也并不如以往看到的那般没有心机。
这不,大皇子哑口无言后,干脆不与他再说这个,直指洛棠的背影:“那不如当着父王的面,好好审一审你这小娘!”
洛棠惊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仰头看谢凤池,又因着不敢漏出面目,叫熟悉娴妃的人看到她的脸,咬着牙重新将脸垂下。
她生怕谢凤池真就顺水推舟将她献上了,那圣上如今也近迟暮,她绝不要再被殉一次……
“好啊。”
谢凤池垂着眼眸,看她心惊胆战的样子,笑出来。
洛棠愣住。
大皇子气红了眼,咬牙上前妄图将洛棠扯开,恨恨笑道:“好,好,那就让父王看看……”
不远处的天子眉头微皱,他近些年身子不好,可今年好似回光返照似的又硬朗起来,清楚地看到他的长子伸手去拉扯谢凤池怀中的女子。
他看不太清那女子模样,但既然谢凤池说这是他的小娘,是谢长昭那个老东西的女人,他还是有些兴趣看看这场闹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