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谢凤池,倒也说得过去,堂堂安宁侯,手段超绝,从头到尾都没惊动外面的人。
不出一会儿,晚宴似是散了,赵彬重新回了营帐。
道是醉了酒,所以来见她前,还重新换了套衣裳,体贴入微。
微醺的酒气很快氤氲四周,洛棠原本还担心空气中留有些可疑的味道,现在倒是叫她松了口气。
她将所有的惊惶都收掩好,重新摆出那副小白花的模样,关切地给赵彬倒茶。
“殿下还未及冠,饮酒伤神的。”
赵彬闻言一顿,随即笑出洁白的牙齿:“洛娘真好。”
洛棠脸颊微红,却记着要扮演出大姐姐的模样,便抿唇笑了笑,将水杯往对方跟前更推了推:
“这就算好了?不过就是日常相与该有的样子罢了,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随意轻信了他人。”
女子声音柔美,自觉像极了个姐姐该有的样子,哪怕真作母亲也无可厚非,可听者却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
他目光不露痕迹扫量了屏风后,洒在地上的水渍还未晾干,又看向洛棠本身,桃腮若雪,气息妩媚。
赵彬的喉咙便更干了。
他想再多些讨她欢心。
于是他一口饮尽她给倒的茶水,目光灼灼道:“借洛娘吉言,我也会更快救崔大人出来的!”
洛棠顿了顿,随即笑着点点头。
她想想,该如何委婉又体面地表达,哪怕救出崔绍,自己也不想继续跟着对方,而要转投赵彬身边呢?
不等她考虑出结果,赵彬反倒先低落下去。
“可是洛娘,到最后,我怕争不过谢司业,也争不过我大哥。”
洛棠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所以,救崔绍一次尚可,若你还继续与他在一块,我怕他们会继续作恶……”
赵彬猝然红了眼,“我没用,你别怪我。”
他如今才十七未到,本就年少,赤诚真心羞愧承托到眼前,叫洛棠这般自私自利的人看了也难免动容。
赵彬甚至揉起眼。
洛棠急忙起身走过去,将他的手拽住:“脏兮兮的手便揉!这有什么好哭的!”
赵彬被她攥着手,瞪着双泛红的杏眼茫然无措。
“你若还没用,天底下万万千千庸庸无为的人岂不是更没用?”
洛棠装作没意识到逾越,按说尊贵的皇子,他的手岂是她这样卑劣的人可以碰的?
偏偏她要大胆来握,她还要更大胆,作她的阿姊,作他的母亲。
她看着赵彬,目光柔和:
“我不知宫中究竟如何,但知必然险恶,你没了母亲还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不论未来如何,你且保持本心,护住自己,就是最好的。”
赵彬怔然,盈满了泪水的眼中满满都是洛棠温情柔美的样貌。
他猛地抽出手,抱住洛棠的腰,将头抵在她纤瘦的腰腹,如同每一个祈求母亲垂爱的孩子。
洛棠起初被吓了一跳,甚至因着身上还有些不可诉说的隐秘不适,差点下意识推开对方。
可一想到,赵彬对她的感情同旁人不同,他是将她看作长辈的,不会如谢凤池那疯子似的逾越,便强行要求自己冷静……冷静。
“洛娘,好洛娘,你对我真好……”
赵彬屏着鼻音,伤心又感动地呢喃起来。
洛棠轻轻地抚摸青年的后背,循循善诱:“所以你也一定要自己坚强起来,才不负我如此看好你呀。”
赵彬转涕为笑,仰头依恋地看着她:“那待我真的强大起来,洛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洛棠沉默须臾,抿唇轻轻笑了笑:“哪怕你不强大,我也愿意陪着你。”
赵彬的眸色倏然深邃下去。
在洛棠看不见的背后,他的手掌紧紧绷着,几欲控制不住地想将人按入自己怀中,手背上青筋凸起,纠缠交错的脉络恨不能织成弥天罗网,将抱着他的女子彻底吞没。
可他还没想好此时该不该揭破这层遮挡,小太监在外匆匆低呼了声。
洛棠赶忙将赵彬推开,生怕叫人先撞见她的野望。
赵彬提气到一半也蓦然被卡住,整个人如被泼了冷水般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太监垂头进了帐,低声道:“殿下,大殿下有请。”
赵彬没有好脸色,可当着洛棠的面不好发作,只压着声音问:“不是早该休息了吗?”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回:“大殿下刚刚从外面回宴上时,衣裳湿了不少,被圣上提点了,想是心中不顺吧。”
他不顺与我何干?
赵彬就差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可终归还是顾忌洛棠,只好咬牙起身:“五哥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