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着了吗?”
庞荣死死低着头:“未曾,留下看守的家将与丫鬟都被打晕了,对方有不少高手,尾巴也扫得干净。”
将吵吵嚷嚷的丫鬟们都赶出去,谢凤池看着那凌乱的床榻,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洛棠被带走前,应是挣扎了的,连他送的玉钗都散掉在了床上。
他捡起来,冰凉的玉石几乎要冷进他心里。
下午时他带着庞荣去问询了些消息,才确认好对院子动手的不是江南豪族,没想晚间回来后便发现洛棠被人劫了。
两件事看起来紧锣密鼓地相接,可谢凤池心中却觉得,并非是同一批人所为。
他轻轻敲击玉钗,把所有可能生乱的人名在心中排了个遍,甚至蓦然冒出个怪异想法——
有没有可能,也是洛棠自己演的一出戏呢?
眼见身份要水落石出了,她究竟是否是娴妃的女儿,她自己心中也期盼着吧?
在这种时候离了自己,再得出个结果,摇身一变飞上枝头……
庞荣正把外面的人打发掉,走进来,便看到世子攥着玉钗神色淡淡,可那手上使得劲儿瞧着不小,指间都泛白了。
他赶忙压低声音道:“世子息怒,属下已派出人马继续去搜查了,客栈里没留下尾巴,外面终归会有线索!等到明日定会有所收获!”
谢凤池点点头没说话,深夜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得宛如鬼魅。
他抬起眼看这光影,心中想着,原本他确是觉得洛棠是个无辜天真之人,顶多有几分小算计小心思,被他父亲带头搅和进这趟浑水,又被自己这只伥鬼继续摆布起来。
那样的洛棠,是该得到自己的怜惜照拂的。
可若她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自己就不会再觉得她无辜无错了。
她错在将自己心中的水搅得更浑,还妄想脱身。
屋门被推开,缩在床榻上的洛棠下意识抖了抖,锁在她脚踝上的细金锁随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屈辱地垂下头,不敢看进来的人。
赵晟瞧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嗤笑了声,坐到床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你知道吗,谢凤池最近为了找你,轻悄悄的,倒是快把整个县都翻过来了。”
江南的倒春寒还叫人瑟缩,屋子里却摆足了炭盆,反叫人炎热,是故他命人给洛棠换了身衣服,一层绛色的薄纱配着细金锁才最好看。
洛棠羞耻极了。
类似的衣服,还是她卯足了勇气,第一次想勾引侯爷却错勾引了世子时才穿过,后来在侯府里半年教养,婆子们教的是端正的礼仪,再穿上这些,只教她浑身都悚然。
可她也知道,眼下,保住性命和身子,比顾忌脸面更重要。
“不说话?还在想着怎么逃出去见他?”
赵晟冷笑,一把攥住洛棠的手腕,将人拉过来正对着自己。
平心而论,宗室子弟中没几个长得不好的,连乖戾冷酷的大皇子也都长了张英俊坚毅的脸,可他眉头与眼的间距狭窄,天生就透着让人畏惧的暴戾气势。
洛棠抽抽搭搭地摇头,垂着眼根本不敢看他:“没有……”
赵晟狠狠捏了把她的腰:“不想就对了,你以为他谢凤池是个什么好东西?”
洛棠疼得眼泪又出来了。
“你们这些眼皮子浅薄的妇人,真当他清和雅正?他们那一府的若真雅正,安宁侯都薨了,他也没袭爵,就不担心地位不稳,随时被哄下去吗?”
洛棠心想,这事她早就知道了,不就是侯爷与世子或掌握了什么证据,以此堪堪维系侯府么。
赵晟眯起眼,发了狠似的将洛棠一把按在怀里:“他老子道貌岸然养虎为患,薨了之后留给小子一手洗白的证据,让我们兄弟几个投鼠忌器,你说,这样的人,真是君子?”
洛棠听了半晌,最终才理解,大皇子是说,侯爷自身竟也与江南有牵扯。
她心如擂鼓,不敢附和不敢回应,只更害怕了,无声地哽咽直接叫她打了个哭嗝出来。
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晟不知轻重,让她不得不想起谢凤池温柔的手指,总是轻轻缓缓地摩挲着她的手她的脸,哪怕她引着诱着,那人也极其端正,顶多只隔着衣服轻轻拂过几次她的身子。
她害怕。
她头一次这么发自内心地想念温柔的世子。
可紧接着,赵晟宛如来了兴致,非要同她再说几句谢凤池的事,也不管她到底想不想听在不在意,偏执地升起了分享欲。
“谢司业,谢凤池,表面上平平淡淡,实际上怎么吊着老三,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他惯就是个会装的,我早就查出来了,上次把我和霍光争斗的消息散出去,让我们俩一同被罚的就是他!”
洛棠一顿,心中宛若有一颗早已高悬的石头,此刻终于被赵晟一击射落。
原来那天霍光的辱骂真不是白来的,连大皇子都说查出来了,确实就是谢凤池的手笔……
“他就看着温润,可你知道他像什么吗,他像个伥鬼,平日里隐在他老子身后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可为了在京中立足,他什么不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