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柔软的被褥将她裹得紧紧,淡淡的药香随着暖炉氲出的热气,一缕一缕散到她身周来。
她……得救了?
世子!
洛棠猛地挺起身子,起得太快甚至目眩了下, 扶着床栏撞了个哐当响。
门外赶紧跑进来几个丫头, 扶着洛棠小心仔细地侍弄好。
“娘子放心, 郎君如今安然无恙,正在隔壁间里休息着。”
洛棠稍稍安定下来, 看着自己的衣服已然换了身,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两人。
丫鬟善解人意道:“娘子来时裹着狐裘呢,是婢子们给您换的衣服。”
她们又解释了, 这处是郎君临时落脚的宅院, 下人们也是在当地临时聘来的,洛棠这才勉强笑了笑。
她患得患失,洗漱穿戴好后, 连口粥点都没下肚,匆忙就跑进了隔壁屋。
大夫刚替谢凤池诊断好,世子靠坐在床上, 后背枕着条厚厚的软垫,确是无恙了。
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可眉眼依旧温润如水, 不似昨日那般颓靡。
窗户微微开了条缝,为着给还在低烧的世子透口气。
外面的雪已小了,天光映入白茫茫的街道,又投进屋里, 照在低垂着望着把脉手腕的谢凤池身上, 好看的像一副画。
幸好幸好, 她的金大腿粗壮如旧,洛棠心中感天谢地。
见洛棠进来,守在一旁的庞荣立刻看向谢凤池。
谢凤池弯了弯眉眼,他心里便有数了,低头给大夫引路,两人一同出去,还贴心给关上了门。
谢凤池看着白着张小脸欲哭的少女,拍了拍床榻:“来。”
洛棠便坐过去,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轻轻问:“世子,真的好了吗?”
“洛娘不希望我好起来吗?”谢凤池笑看她。
“自是希望的!”洛棠险些哽咽,“我希望世子长命百岁,时刻都好好的!”
“好就好了,怎么又要哭?”
谢凤池刚忍不住想摸摸她的眼角,却扯动伤口疼得他敛起嘴角。
他叹了口气:“将手给我。”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谢凤池掌中又有了可以摩挲的物件,他的神色似乎比刚刚更沉静了些。
他轻声慢语,像个邻家兄长似的向洛棠描述昨夜情况。
原是将洛棠藏起后,他与庞荣一起引开那些贼人的。
可争斗时,庞荣虽杀了贼子,他也意外受了伤,只好移花接木先找个地方藏好,等庞荣解决了后面的人再回来找他。
他是在给洛棠定心丸,人不是他杀的,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足为惧。
洛棠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真心实意地看向谢凤池:“那些人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死有余辜,不论是谁杀的他们都没错!”
谢凤池闻言愣了愣,好似反而被洛棠吓到了,随即才抿唇浅浅笑起来。
这副模样总会叫洛棠恍惚,好像这人不论经历了多少事,掩藏了多少秘密,始终都是那个霁月风光清和雅正的好世子。
洛棠抹了把眼泪:“只要世子好好的,一切才好……世子伤势如何了?”
“无妨,没伤及筋骨,静养些日子便好,”
谢凤池垂下眼眸,艰难地揉了把洛棠的掌心,“只是去射阳县的事,要再缓缓了。”
洛棠赶紧摇头:“世子的身子最要紧!”
谢凤池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终究没挪开视线,沙哑却少有直率地轻轻喃了句,
洛娘的身子也要紧的。
洛棠悬了几跳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定下来!
昨夜谢凤池光景不好,她怕他死了,怕他没死却没注意自己的付出,更怕他注意到却故意装作不记得,叫她的好心肝和漂亮身子凭白错付。
现如今看,他那会儿意识还是清醒的,救援来后,狐裘也是他给自己围的,他既坦诚了,就是在释放安慰,告诉自己他心里都有数了。
洛棠差点没窃笑出声。
片刻后,庞荣便带了煎好的药进来。
洛棠与谢凤池温存不到片刻,听闻医嘱让世子静养,且庞荣似有事要汇报的样子,她再想趁热打铁,也只能先回了自己屋。
谢凤池看着那抹丽影消失,才捧着药碗问庞荣:“查出来了吗?”
“回世子,确是曾与侯爷交好的那一批江南豪族。”庞荣回道。
谢凤池笑了下,碗里的药液倒映着他疏离的双眸。
庞荣不忿:“侯爷早年对他们不薄,太常寺帮游说了圣上多少次关于江南的事,他们却转头就对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