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手指颤抖地攀住门框,恍惚觉得那每一声怒骂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每一声哭喊求饶也是自己发出的。
她犹豫不决地站在门边,很想冲出去帮一帮好姐姐,拦住那大娘子告诉她这又不是好姐姐的错。
可她怔怔地想,她这般不自量力,又能说出是谁的错呢?
难不成是大娘子的错?
不,不应当……
亦或者,是男子的错……?
她冷不丁打了个冷战,质疑自己怎敢有这般想法!
若没了侯爷,此刻的她也是寄托在另一处人家,或许还比不得如今,更或者,她甚至会落入吃人不吐骨头的烟花之地,再不能翻身……
她腿脚发软举步维艰,却也是这片刻的迟疑,叫前院叫嚣的人得了机会,在侧门处一眼盯住了还没来及逃走的洛棠。
洛棠被摔到好姐姐身侧,疼得浑身骨头都仿若裂开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处别苑,竟还藏了两个娇!”
仪态端方的大娘子皮笑肉不笑地盯住二人,身旁簇拥的下人得了意思,捋起袖子便要上前,还是跟着洛棠来的两个丫头胆子大些,制止了下对方。
大娘子冷笑一声:“哪怕是侯府的外室,那也是个外室,我公家是刑部尚书府,我还不能教训两个奴婢了?”
这下众人便知,来捉奸的大娘子已然情绪到位,不能劝阻了!
洛棠忍着疼,刚刚勉强撑起身子,便看到个人高马大的婆子朝她走来。
她脑袋一空,连眼泪都没来及流下,什么都没来积极辩解,那婆子便抬起手——
她要被打了!
洛棠惊恐地瑟缩起,却听得今日门外传来第三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陈大娘子,手下留情!”
男子的声音突兀插入这一院子,婆子登时一顿,手悬在半空,随着众人一同看去。
一身纯白色长衫的谢凤池跨腿迈进院中,他面容俊美,却带着抹与往日略微不同的巍峨气势,狭长优柔的凤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狼狈的洛棠身上。
她极力望向自己,红着双眼似哭似笑,像从泥地里刚挖出来的小野草,哪还窥得出那晚风情万种奉献自己的骄纵模样?
洛棠的眼泪啪嗒落下来,顾不上今日的逃跑计划彻底失败,只觉得看见神仙下凡,世子的声音也要命的好听!
第六章
刑部尚书的儿媳自然认得谢凤池,这位世子平日虽温和谦逊,却到底是宗室子弟,且如今名望颇高,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于是她不得不朝婆子使了个眼神,再款款起身朝谢凤池行了个礼。
洛棠见情况好转,赶忙跌跌爬爬地撑起身,一边流泪一边将她那好姐姐扶起。
对方的脸已经被扇肿了,看上去好不可怜,得了洛棠的怀抱,只顾着将头埋进去瑟缩颤抖着,也不知是羞愤还是痛,再不见原先神采飞扬的模样。
谢凤池看着这一幕,扭头同京尚书夫人缓缓开口:“想来陈大娘子已经气消了,不若今日就算了吧。”
算了?
陈大娘子看着那两个抱作一团的狐媚,心中冷笑,道果真男人都是和稀泥的。
她绷着脸:“世子这么说,那便该算了,今日也是妾身唐突,闯了贵府的别苑。”
洛棠还没来及松口,又听到陈大娘子说:“只是这人,我须得带走,世子总不会插手我们府上的私事吧?”
好姐姐哇得一声哭出来,松开洛棠冲着大娘子拜倒,不住地磕头——
“求求大娘子饶过我吧,求求您饶过我吧,奴定然走得远远的,绝不,绝不再出现在您眼皮子底下了!”
陈大娘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走不走,你说了算?你的卖身契不还在夫君手中吗?不若同我一起回府,我也好为你讨要讨要。”
好姐姐便哭得更止不住了,如果大娘子不回心转意,她今日就死定了,哪还到得了尚书府!
她甚至充满希冀地看向谢凤池,又回头拼命摇晃洛棠,让洛棠求求世子救她一命。
洛棠悲戚地看向陈大娘子,对方似乎痛快瞧见好姐姐这般受折磨,纵使现在不能动手打她,能叫她在惊恐中饱受煎熬也是好的。
整个院子戚风惨雨得宛若人间炼狱,周围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也无人发声劝阻,各个只端着幸灾乐祸的笑。
洛棠也艰难地想,她这姐姐被打得如此之惨,已经为原先的趾高气昂付出代价了……难道非得死了,这些人才高兴吗?
都是作奴婢的,性命攸关的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拿捏着,她们怎就如此心安理得呢?
短短半盏茶,却像挨过了一百年。
洛棠终是颤颤巍巍地看向谢凤池,细弱蚊呓,惨惨戚戚地叫了声世子。
谢凤池悲悯地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陈大娘子心里冷笑,想着,愁就对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尚未娶妻的世子,能管得了旁人的屋里事?
再睁眼,谢凤池却是拱了拱手,声音略微沙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