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一品女仵作 第146节(2 / 2)

池时挑了挑眉,低下头去,“我要回去了,哥哥应该已经游完街了。我突然跳楼,阿娘怕不是吓了一大跳。这一耽误,都这个时候了。”

“明儿个我会去楚王府继续看卷宗的。”

周羡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瞧着久乐驾着马车,在不远处跟着,笑道,“有久乐在,我便不送你了。你有伤在身,这段时日不要再随便的用内力。下次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有我便是。”

池时知晓他是在说那钩吻想要自尽,周羡出手如闪电,一脚踩在他脸上之事,点了点头。

“知道了,像个老头子一样啰嗦,不过是一点小伤,过不了多久就好了,也值得挂在嘴边说”,池时说着,摆了摆手,站在了一旁等着久乐的马车上来。

“池时!”待池时准备上车,周羡却又是一声,将她叫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了回去,“嗯?”

周羡摇了摇头,“没什么!路上小心。”

一直到马车行去很远,周羡方才收回视线来。

一进楚王府的大门,周羡便忍不住抬起来,看向了那座最显眼的小楼,那腾腾的黑烟并没有升起,难闻的药草味儿散了个一干二净的,楚王府的空气从未有过这般清新。

那是沈观澜住的小楼,他十六岁了,方才算是真正的住进了楚王府中,在那之前,这府的主人,不像是他,更像是沈观澜。

一走到小楼边,便感觉到了格外的不同。四周冷冷清清的,不说人没有,就连鸟叫虫鸣都不得耳闻。小楼下面,用木栅栏拦着,院子左右宛若阴阳两界,那左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草。

正值春日,有好些已经开了花,色泽艳丽得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而另外一边,则是光秃秃的。土地乍一眼看去,颇为正常,可仔细瞅瞅,那上头莹莹得泛着绿光,格外的瘆人,寸草不生。

周羡径直的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是同以前一样乱糟糟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堆杂物中间,放置着一把宽大的竹制逍遥椅,沈观澜便坐在那上面。

“你要娶赵兰汀么?以前我可没有见你去见过哪家姑娘。”周羡说着,寻了个桌案,靠了上去。

沈观澜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你的病好了,不再需要我做药了。我突然觉得,我好似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我本就比你大上不少,以前做你陪读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周羡皱了皱眉头,“你忘记了么?在我还没有中毒的时候,你已经开始做药了。你做药师的初心,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你喜欢。”

“有一回,你阿爹发现你没有去夫子那里,反而去了太医院辨药,回家之后,拿鞭子要抽你,是你阿娘给你挡的。你喜欢她么?”

沈观澜像是陷入了沉思似了,过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他抖了抖身上的衣袍,“什么叫喜欢?像你喜欢池时一样吗?”

周羡一听,惊慌的跳了起来,桌案上堆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同池时,都是男子。”

沈观澜笑而不语。

周羡脸一红,清了清嗓子,“很明显么?”

沈观澜伸手一扯,扯下了挂在门上的照妖镜,往周羡怀中一扔,“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不就知道了。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周羡慌慌张张的接过,却是直接将那镜子反扣了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以前我活不了多久的时候,皇兄要我娶妻,说至少要留一个骨血,他日清明,也有人给我上坟。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毕竟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般,到了年纪,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可是,人死灯灭,祭拜不祭拜的,有什么意思?若是池时乐意,把我的尸体剖了,我也无所谓。我设想了很多种未来,很多种死法。”

“最让我觉得心安的死法,竟然是我躺在榻上,池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说,你的金丝楠木大棺材已经准备好了,附送你十八个和尚,给你超度……”

第三零六章 未来有你

“你还买得起金丝楠木的大棺材?”沈观澜惊讶出声,“周羡,我看上了一株草药,不贵……”

周羡一箩筐动人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不是……”

沈观澜说着,又惊呼出声,“池时这么有钱么?他能卖金丝楠木大棺材?你知道他还有什么姐妹吗?最好是嫡出的,庶出的隔得远了些……”

“沈观澜!”周羡气了个倒仰,忍不住跳了起来。

沈观澜摸了摸鼻子,“那些稀罕的草药,很贵的。”

见周羡真的恼了,他的声音弱了下来,“我不说了,你接着说池时。”

周羡哼了一声,“说个屁,想说的都说不出来了,有你这么当兄弟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又道,“喜欢什么的,我不知道。以前我从来不敢想,这一辈子要做什么。以前只想让哥哥坐稳属于他的位置。现在我的一辈子很长很长了……”

“在来的路上,我躺在马车里,就在想。日后拿着清白印,同池时一道儿坐着马车满大梁的跑,哪里有冤案,便去哪里,一边巡查,一边游山玩水。”

“遇到江湖中人,咱也去华山论剑;遇到敌国,我们也变将领,杀上一回;遇到了那山水好风光,便停下,吃吃喝喝的……你还能想得出比这更美好的么?”

沈观澜摇了摇头,“我只希望有一个山谷,山谷中种满了各种毒药。然后把屋子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放满大大小小的药瓶子。一个格子里有两个药瓶子,白瓶子是五颗毒药,青瓶子是五颗解药。”

“每一个瓶子里的药都不同……”

“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未来里,有池时的一席之地。”周羡红着脸,鼓起了勇气说道。这种话在心中想想,不觉得有什么,但说出口来,就变得格外的羞耻。

他刚想问问沈观澜的看法,却瞧见那厮已经沉浸在了幻想之中,仿佛已经置身毒草之中了。

周羡无语的摇了摇头,一转身,下楼去了。

待他行到院子口,一扭头,便瞧见沈观澜站在小楼的栏杆边,静静地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