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里贬谪到地方,纵然清贵的凤凰,也是一朝变寒鸦,看来她还颇识时务,主动替自己倒酒,但许夫人也见好就收,想起丈夫的吩咐,既要拉拢方家的人,同时又要防着她们。
“妹妹别忙,来,先尝尝我们这里的名菜,拔丝林檎。”
这道拔丝林檎果真是名菜,甜而不腻,拉丝刚刚好,却不会变硬。蜜娘不由点头:“果真是名菜,很好吃,甜而不腻,果香清甜。”
许夫人点头:“妹妹欢喜就好,不过,你可知这登州最大的林檎园是谁家的?”
蜜娘懵懂的摇头。
“是我们登州有名的大户章家的,你但凡所吃的用的穿的,无不是章家所有。”
听许夫人现在就开始夸登州,蜜娘心道,难不成许知府和章家关系很紧密。
但很快许夫人又道:“我这么说,并非是和章家有什么关系,只是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方知州是词臣出身,不熟悉外放臣的艰难,我们老爷外放十五年有余,我可是太知道地方官不好做啊。你别看我现在是上官夫人,但是受的气可不少,你看我这手上一个疤。”
说着,许夫人挽起袖子给蜜娘看,果然一团仿佛被火烧伤过的痕迹,大抵是烧伤很多年,那里的肉是一团白色,跟毛毛虫似的,看起来很丑陋。
蜜娘脸上骇然,她身后的丫头们也很惊讶。
“这是我们老爷当年任知县时,当时灾民四起,我们老爷准备征收粮食,但本地大户却想囤积粮食卖高价,我们老爷不从,因此我们一家人差点被烧死。”提起此事,许夫人潸然泪下。
蜜娘也赞道:“许知府真是高风亮节,不愧是一片心为了老百姓的好官。”
许夫人又发自肺腑道:“故而我劝你们,虽然要为了百姓做事,但也不要得罪那些豪强。”
蜜娘频频点头,很是信服。
因她提起家中还有孩子,因此,吃了一个时辰也就告退了。
回到房中,简凝初过来问情况,他们都是来查这里的弊案,因此消息互通有无,而且蜜娘到时候可能还要带简凝初一起赴宴。
于是,蜜娘把今日之事原封不动的说给简凝初听了。
当她听说许夫人手上烫伤时,忍不住道:“看来这许知府倒是一位好官。”
谁知蜜娘却嗤笑:“妹妹你也太单纯了些,她就那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恐吓,让我们一开始就对本地这些豪族就放软态度,虽说凡事先礼后兵,但一开始若就如此软,她日怕是要让人登门踏户啊。”
“她这番做派,怕是章家早已收买的说客,软硬兼施,你可千万不要上当才是。我料想,我们四爷过来,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被贬谪的,但是俗话说做贼的心虚,怕是也会有人打探虚实,我们不用急,别人也自会上门来的。”
简凝初弱质女儿,虽然人称一声“全姑娘”,但也无非是在内宅中,她对待事情的态度一向都是与人交好,若真有大事,也轮不到她来解决,这就是她总觉得作为女子的悲哀之处,不曾想这阮蜜娘却不同,她仿佛有一种天然的敏感,而且完全不怕事。
这让简凝初好生佩服,又想,也难怪方惟彦宁可娶她也不要娶当初还是户部尚书孙女的简月华,她的确很有见识。若是简月华,只是一味吐槽别人的装扮衣裳谈吐如何不好,却不会想这么多。
第121章
京都菜色也多来自于鲁菜,今日吃到正宗的鲁菜,蜜娘虽然觉得和那许夫人坐在一起吃不痛快,但比起再客栈和驿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羡哥儿早就已经睡了,蜜娘打了个哈欠,心知今日第一日,方惟彦怕是要在书房和幕僚们讨论事情,故而就先歇息了。
春桃和夏莲因为成了亲,就不在房中守夜,房里就是白英芍药和紫苏白芷四人服侍,蜜娘让四人轮换替她按摩,身体舒泰了,才伸了个懒腰:“多亏了你们了,否则,我血液不通,脖子发酸,觉都睡不好。”
前世她不喜看病,大部分时候就是身上不舒服,哪里酸痛就让人按哪里。
这样晚上才好睡觉,只要觉睡好了,就什么都不必愁了。
至于,方惟彦他的身边有服侍的人,他自己也是大人们,蜜娘就不管他了,她是他的妻子,可不是他的老妈子。
到了次日神采奕奕的她,就可以安排家务了,陈康是她的陪房,这次来,蜜娘也让他当二管事,把家中采买都交给他,外边交际往来则交给福全。
两下管得互不相干,好在他二人因为同时娶了蜜娘身边的大丫头,关系还相处的不错。
“今儿你去账房支钱,把该采买的都采买了。尤其是一大家子要吃要喝,大家都千里迢迢的来了,难道跟着吃苦不成?”
一个正常人很难生要离开的心思,除非是受到主家的苛待或者待的难受。
以前在侯府,许多事情不由蜜娘做主,现下出来了,自然就不同,首先头一个请厨子,不是特地要请名厨,但要过的去,自然食材也很重要,若不然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啊。
一道菜若是加了酱油、五香粉、高汤,再来个白糖提鲜,就是鞋底放里边也觉得好吃啊。
陈康颔首:“是。”
他自然不敢从中弄鬼,小姐很少会查账,但是心里门儿清,揩点油就够了,若是爪子伸的太长,她是不会讲情面的。
“早餐包子里必须有肉,粥可以配鸡蛋咸菜馒头,中午也要三菜一汤,不许用那些烂菜,总之,虽然不可奢靡,但伙食要好。”
陈康领命而去,很快午膳回来时,他报账过来,还不禁笑道:“没想到登州的东西这么便宜,和京城完全不能相比。一文钱能买两个大馒头,再有这样的脆梨,十文就能买五斤,就跟不要钱似的。”
蜜娘对左右笑道:“这就好,咱们以后来这里至少吃穿不愁了。”
午膳时,方惟彦才回来和她还有孩子一道用饭,他不过略动了几筷子,蜜娘挥退下人道:“怎么了?胃口不好么?我看鲁菜也不错啊。”
以前蜜娘不怎么爱吃饺子,因为南方的面皮就好像没有北方那么筋道,到京中她们一家都是南方人,最多偶尔吃点面食,但大部分以米为主,而嫁到东安侯府,东安侯府虽然在京数年,但本是浙籍,婆婆则是南直隶人,说起来也都是南方人,家里饺子吃的很少。
在登州她早上就是吃的饺子,还是鲅鱼饺子和青瓜鸡蛋饺子,这是以前从未吃过的,蜜娘和别人不同,她不管到哪里都很愿意尝试新东西。
却见方惟彦摇头:“这里的水很深啊。”
蜜娘却笑:“若是不深,何必派你来,越苦的地方才越能干出成效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啊。”
这倒是蜜娘,接受逆境一向很从容,她永远想的是,遇到这件事情了,我该如何迅速度过,甚至有可能转危为安。
方惟彦也立马转换了心思:“你说的是。”
“民以食为天,不管你心情怎么不好,饭总是要吃的。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