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个陷阱,本来徐家这种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方惟彦正想怎么反驳,因为他实在是不擅长和蛮不讲理的妇人吵架,显然蜜娘非常擅长。
她还觉得今天遇到对手了,故而笑道:“是不能纳妾,通房丫头,乱个伦理那也不在话下,满屋子通房丫头,只要不抬成妾侍,暖床的不知道凡几。”
方惟彦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她娘怕得罪娘家嫂子,他虽然能出来帮衬几句,但实在是不擅长这样和妇人吵架,还好有她。
徐舅母当然也不可能承诺儿子成和尚了。
气氛又凝滞了。
蜜娘笑道:“舅母,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就别还想糊弄过去,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雅晴好歹也是侯门千金。咱们快刀斩乱麻了了这事儿了,大家都心安,日后各自婚嫁,互不干扰,我们太太还认您做嫂嫂,并不影响什么干系。可若是您非要残害金家表妹,又非要娶我们雅晴进门,那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世上的事儿啊,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您又何必闹的这么僵呢。”
徐氏倒是很赞同儿媳妇的说话:“是啊,嫂子,今天我们上门来就是想好好商量这件事情的,我们商量完了,你们也好娶妻,总不能好好的孩子成了私孩子吧。”
蜜娘同时看向徐经到:“徐表弟,你是个男儿家,总不能让你娘替你一直在这里狡辩吧,是个男人就对人家姑娘负起责任来?否则日后你走出去,谁看的起你,你小心人家笑你是孬种。”
本来看到他娘和方家那牙尖嘴利的婆娘争吵,他就气不过,真是白瞎了她那容颜,其实内里就是个泼妇。
这样的人家不结亲也罢,他头脑一发热,立马道:“这门亲事不结就不结了。你们家一屋子男盗女娼,我还不想结呢。”
徐舅母听了这话差点晕倒。
她打了徐经一巴掌:“你在说什么?”
方才她只是骂徐氏那出头的儿媳妇,徐氏也没怎么说话,现在儿子这话一出,绝对是得罪小姑子了。
果然徐氏抚掌,“好,我早就听雅晴说你每次去侯府都和丁姨娘生的那几个亲近,和你嫡亲的表兄弟倒是不亲近,现在你可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徐舅母上前致歉:“妹妹,我这儿子有口无心……”
“嫂子,这事儿就算了吧。你看我都没去找大姐,就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我也不管你家娶不娶淑琴,反正我的雅晴是不能嫁过来了。”徐氏这一次说的很肯定。
她头一次觉得嫂子这样的能言善辩,这样的颠倒黑白,雅晴嫁到这样的人家真的幸福吗?明明是徐经不对,到最后,说一句四十无子方纳妾,好像对女儿多好。
徐舅母又问了一遍:“那真的不成了吗?”
徐氏点头。
“好,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我自个儿静一静。”
徐氏正准备走,方惟彦也觉得差不多了,却见蜜娘笑道:“来,今日事今日毕,若是下次再来,我们可不想再费口舌了,签了这个解除婚约的书吧。还有印泥我都准备好了,徐表弟,按个手印,签上你的名儿,我们这就去顺天府办妥。”
“你——”徐舅母没想到这姑娘真的成精了。
方惟彦悄悄问:“何时准备的啊?”
“早就准备好了,要是今日不签,过几日你们再来,你这舅母可不认账了。”蜜娘对付这种人可算是经验丰富了。
方惟彦亲自监督徐经签上名字,按上手印,这才舒了一口气。
真正解除了婚约后,徐舅母又把丈夫徐中懋叫来,俩家一起把当初的媒人请来,并约定中秋后退聘礼。
徐中懋倒是说:“这聘礼就当我们送给雅晴日后添妆的吧。”
“别了哥哥,退回聘礼,咱们才算是真的退了亲。”闹成这样,也不是徐氏愿意看到的。
徐舅母这个时候又很慈爱了,她对徐氏道:“我那有几枝天山雪莲,这对妇人而言极好,我都包好了,送给雅晴吧,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她。”
这徐舅母也真是个能人,之前能争取时,颠倒黑白,不顾伦常,甚至满手阴私,都要做到让金淑琴打胎了,对蜜娘也是呵斥,还呵阻方惟彦,攻心计整的明明白白,大势已去时,又打感情牌。
她甚至还夸蜜娘:“倒是个实诚的,妹妹,你这儿媳妇娶的好,可见是个护家的,日后雅晴有这样的嫂子护着,我也就放心了。”
蜜娘也是笑呵呵的:“舅母不嫌我贫嘴就是,日后若有什么事,您找我,我但凡能帮忙,肯定帮忙。”
“你这外甥媳妇我还真喜欢。”徐舅母也笑。
方惟彦左看看,右看看,心道,方才还剑拔弩张,这个时候大家倒是互相吹捧,这大概就是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上的事情变化太快。
徐舅母还真是暗自心惊,这阮氏不是一般的刚强,但凡年轻人哪里敢和长辈这样争锋相对,又处处堵着你,但每一步精心设计。
若非是她那傻儿子说不结亲了,这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从徐家出来,徐氏脸色也并不好看,蜜娘倒是跟徐氏道歉:“太太,今日是我不好,冲撞了长辈,我一定回去多抄《孝经》。”
徐氏觉得好笑:“你这是自罚三杯?”
儿媳妇今日固然把在场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但也太刚强了,而且徐家毕竟是她娘家。
但不得不承认,这事情她办到了。
到了最后,徐舅母对她倒还挺好。
方惟彦正准备开口替蜜娘说话,却见蜜娘道:“世上的事情有时候是事缓则圆,有时候是迟则生变,若再来一次,我也肯定会如此的。太太,我知晓,妹妹的事情,您还是觉得如果有舅母承诺会更好,但说句难听点的话,舅母年纪大了,哪里管到徐表弟那里去。金家又怎么会真的被打发去?徐家子嗣并不是很丰,指不定置个外室生下来,徐经本也不是个有定力的,连金表姐这样的都能引得他春心荡漾,再来几个姘头整齐的,我看他也是一样情不自禁咯。”
“到时候,木已成舟,咱们雅晴不知道受多少气呢。”
徐氏自己就是女人,她也是过来人,这男人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根本都信不得。
不得不承认蜜娘说的有道理。
这一通忙活,蜜娘睡到下午才醒过来,醒来都不知道自个儿在哪儿。
方惟彦正捧着书在她一旁看,见她醒来,不禁笑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以为吵架不要力气啊,你看看你那舅母,可真是个能人。”蜜娘不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