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嫁到简家之前曾经也嫁过人,此事想必许多人都知道,后来我相公过世,婆家赶我出门,我留了半幅嫁妆给我那女儿。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和翁小姐认识,我二人义结金兰,她在投亲途中病死,临死前拜托我照看她的女儿。”
“原本我想带着她女儿送她去外祖家就好,哪里知道翁家人见到我,遂认我做义女,后来我便以翁家女的身份嫁到了简家。”
“这位阮夫人,便是我的女儿。”
大家看向定二奶奶,蜜娘扶了扶母亲的胳膊,似乎在安慰。
又见简夫人眼泪流了下来:“那时,我不在你身边,想必你吃了很多的苦吧?”
定二奶奶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她心里怎能没有怨恨,她理解她娘一个年轻的寡妇,在夫家又有大伯子觊觎,自然活不下去。可她早已功成名就,却仍旧不愿意伸出一把手来帮她,难道她认为一个觊觎弟媳美色,不顾人伦的大伯子,尖酸刻薄的大娘,会是什么好人?
若非她十八岁那年遇到阮家这样一个傻乎乎的男子,她就要给个老头子做妾。
她十八岁的时候,简夫人早就站稳了脚跟。
现在居然还问她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一幅慈母的样子,看着想吐。
众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都懵了,连李夫人都道:“真是没想到简夫人和阮夫人是母女。”
还有人道:“你仔细看她们还都有点像呢。”
李夫人还真的有点后悔,简夫人是真的有钱的主,她之前还认为蜜娘没有吴氏的嫁妆多,到时候嫁去侯府会不会受气,现在看来人生的境遇真的是难以捉摸。
蜜娘也紧张的看着定二奶奶,她不希望定二奶奶再和简夫人往来。
她这个人虽然前世今生都追名逐利,不是什么清风朗月林下之风的人,但是她做事有个原则,她平生最恨又当又立的人。
阮皇后算一个,天天喊着女人帮助女人,皇宫是笼子关住了自由云云,但是论到侍寝,她比谁都享受,论起帮助女人,她坑的女人更多。
人要么你坏就坏到底,你冷血就冷血到底,你简夫人以前没认定二奶奶,人家定二奶奶再艰难也活下来了,现在过的好了,你就上杆子认亲了。
如果她还是在江陵一个乡野村妇,你怎么不派人回去认亲呢?
却见定二奶奶微微笑道:“再多的苦也熬过来了,如今我有儿有女,过的很好。”
简夫人用帕子擦了一下泪水:“你大概是怪我没去找你吧?我那时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她之前的身份是翁家姑娘,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份就得要照顾人家的女儿,再有丈夫的差事也是起起伏伏,她中途还生了几个儿子。
等她真的安定下来,立马就派人去找她,哪里知道是陆大伯骗人,把淑君的堂姐嫁过去冒充。
她想好了,即便定二奶奶骂她,她也认了,她这个做娘的确实对不起她。
蜜娘想定二奶奶会怎么说呢?
周围已经道:“既是母女,就相认了,日后亲亲热热的走动该多好啊。”
“是啊,阮夫人,你母亲也是无可奈何,你要体谅她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简夫人平日修桥铺路做了那么多善事,现在终于盼来自己的亲女儿了,希望她女儿不要误会她才好呀。”
看,这些人一天到晚就想天天看大团圆结局,这是在做什么,她娘若是说怪,会被认为是不孝,若说不怪,就是说违心之语。
这家人蜜娘真的是受够了,她站在定二奶奶前面道:“论理,我不该在诸位长辈面前说,但我认为事情到此为止就好了。简夫人您当年作为女人要改嫁我们都能理解,这也没什么,任凭是谁在丈夫死后,在夫家受人欺负,也会想逃离的,但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您又何苦揪着不放呢?”
“您现在是简家妇,又儿孙满堂,过的很好,您自个儿都决意忘却过去,重新过新的生活,既然二十多年都不闻不问,以后也就不要再问了。知道的自然了解您不是那样的人,不知道的,该如何编排呢,说您做了大官夫人,却对亲生女儿多年不闻不问,甚至差点饿死街头,这样对大家可都不好啊。”
诛心之论,诛心之论,简夫人看向蜜娘。
又见蜜娘环四周福身:“诸位在场的我拜托大家不要传出去,这样对我们倒是无所谓,可对简夫人,别人该如何想呢?”
几个臭银子就牛天上去了,仿佛就等着她们哭着圆一场母慈女孝,再赏几个臭钱当嫁妆,就居高临下了。老娘连进宫当皇后都不想,还在乎你这点钱。
第49章
简夫人素来是个十分刚强的人,她这么多年在商场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此时想扭转局面却是易如反掌,可正待发作时,蜜娘却拉着定二奶奶朝外面走了,边走还边对李夫人道:“今日我们失礼了,日后早来向您赔罪。”
说罢还对简夫人道:“您日后也不要送嫁妆或者如何了,还是给这位简姑娘吧,您现在是简家的人了,您的钱也都是简家的钱,我们虽然穷,但也知道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娘,走吧。”
定二奶□□也不回的跟着蜜娘上了马车,坐定之后,蜜娘才看向定二奶奶:“娘,您方才没怪我自作主张吧?”
如果借坡下驴认亲了,简大人就是面子上也会多照应阮嘉定,而且简夫人有钱,手指头缝里露一点都够她们家过一辈子了,她自然知道娘是个有骨气的人,可就怕娘要为丈夫好儿子考虑呢。
“不怪。”定二奶奶自嘲道:“我总觉得我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她以前改嫁时,都特地留了一半嫁妆给我,我真正该怪的是大伯和大伯母才对。她一个女人用别人的身份,当然处处受限,我似乎不该苛责她,可我怎么也原谅不起来。”
蜜娘松了一口气,复而笑道:“正所谓杀人诛心,以前我想不通张夫人为何针对您,大约就是怕简夫人认出您来,进而影响到她。那说明简夫人大抵在知情人面前常常挂着一个慈母的样子,可事实上,她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我揭了她那慈母的面皮,虽然会损失很多,但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想到利益。”
“就像司马迁曾经说过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也许定二奶奶不知晓,她在前世早就去了,这辈子虽然据说是廖氏所害,但廖氏一个那样的老实头,能生出害人的心思有可能,但要动手,指不定有人在背后撺掇。后来余家的事情千方百计也要扯上父亲,大概可以推测刚开始想弄死娘,失败之后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在最后又设局害爹。
是啊,只要爹出了事,她们家一辈子还是窝在江陵,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和简夫人认识。
这位张夫人行事非常隐蔽,显然是怕被简夫人知道,大概她以为简夫人会对前头的女儿十分看重。
但若是真疼女儿,怎么可能只用嘴疼,即便你不接她到身边,但是看看她的近况,稍微伸一把手都不会如此。
“娘,您知晓汉武帝的母后王皇后的故事吗?”蜜娘忽然提起这件事。
定二奶奶素来知晓女儿有见识,但不知道她提起此事做甚,遂问道:“是何事?”
“相传这位王皇后在入宫前曾经嫁过一个人,叫金王孙,也生了个女儿叫金俗,但是王皇后的母亲听了术士之言认为她有大造化,于是硬生生的让女儿从金家要回来送入宫中。后来封了美人,又生下几位公主和胶东王刘彻,这刘彻就是后来的汉武帝,王家这女子后来被封为太后。但一直到此时,都没有认民间的女儿,您猜是为什么呢?”
蜜娘看着定二奶奶,有些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