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吴刚突然从门口冒出头来,“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儿的吗,但我们只找到了你诶。”
既然吴刚都这么说了……看来,玉兔是真的……
吴刚看见嫦娥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是有点不敢相信。“喂,不是吧?玉兔难道——”
嫦娥正思考着如何跟吴刚解释这一切,就听那仙子款款说道:“很抱歉要在此打断二位的谈话。嫦娥姑娘,王母娘娘有令,让您醒了就过去见她。现在娘娘就在大殿中等候您,我来带您过去吧。”
“啊?”嫦娥一顿,“哦,好,好的。”
金碧辉煌的大殿。西王母高高坐在龙椅上,面容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之气,用严肃的神情注视着在仙子的搀扶下缓缓朝她走来的嫦娥。
嫦娥一到西王母跟前,就被强制性地按住身子跪了下去。“嫦娥见过王母娘娘。”
西王母没有让嫦娥站起来,只是徐徐开口,“嫦娥仙子,你虽是天界流放至月城的罪人,但念在你认真做活,此次还铲除了魔兽的份上,应当给予赏赐。”
嫦娥本以为西王母是想惩罚她擅自跑到凡间,倒是怔住了。“那只大雁是魔兽……?”
“正是。”
西王母不疾不徐地解释说,逄蒙虽不是一统魔界的魔王,但在魔界也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的一方霸主。这些日子来多少给天庭造成了些困扰,天庭并非没有派过兵去试图敲打他,可他的坐骑,也就是那只魔化的大雁,却给他们的讨伐行动带来不小的阻碍。因此嫦娥这次解决掉大雁,也算是立了功。
当然,就是逄蒙自身也已经掉到了熔岩中,看样子没法再出来作妖了。
“可是……”嫦娥埋下头,沮丧地说,“解决掉逄蒙的人不是我,是玉兔。”
说这话的时候,玉兔拉着逄蒙一起下坠的画面又涌进了脑海。它化作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嫦娥的每一寸神经,是一种贯彻心扉的痛。
西王母听嫦娥提到玉兔,也叹了口气。“你的那位朋友,我们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兔人存在。只是可惜,她的肉身和逄蒙一同掉入了魔界的岩浆里,已经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指连灵魂也一并消散了。嫦娥有如坠入冰窟,事到如今,玉兔已死的事实不断地冲击她的脑海。
瞧着嫦娥失魂落魄的模样,西王母又说:“节哀,玉兔的名字会为我们所铭记。虽说她确实才是击杀逄蒙的功臣,但你杀死魔化大雁的功劳也不可忽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嫦娥小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方才带着最后的希冀抬头,直视着西王母威仪的面庞。“有办法让玉兔回来么?”
“人死不可复生,这一点针对天庭的仙,魔界的魔也一样。”西王母摇头,粉碎了嫦娥最终的希望。“倘若她的肉身完好,那或许还有抢救的可能,但如今这种连肉身都不复存在的情况,便再没有可能了。”
“怎么会……”嫦娥低下了头,眼神空洞。旁边的吴刚也是面色沉痛,只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西王母补充道,“无论是财富,还是让我们除了你的罪名,都可以。”
可是,换不来已经死去的人……就算有用不完的财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嫦娥木然地想。
突然间一段记忆闯进了她的脑海。是那时候玉兔带着她上街,想买一把琴给她,但因为钱不够只能作罢的事情。想到这里,嫦娥又抬起了头,“可以给我一张上好的琴么?”
西王母挑了挑眉,“就只有这个?”
“是的。”嫦娥的语气突然带了点坚定,“只要给我一张琴就足够了。”
这个愿望对于天界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反正天庭压根不缺好琴。就这样,嫦娥获得了她见过的音色最为优美,手感也比任何凡间出品的都要好的琴。她带着琴,和吴刚一起回到了广寒宫。
桂花在月色之下悠然地绽放着,时不时会有一股风吹来,将几朵小小的花吹落在地。
只是再也不会有那个长着兔耳朵的白发少女,带着笑朝嫦娥走来了。
事到如今,嫦娥才终于明了了一件事——玉兔对她来说,已经是比后羿更重要的存在。明悟之后,排山倒海的背上和自责便压向了她:她前所未有地憎恶起自己来,老是不肯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意,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总会在失去了之后才能正视它对自己的重要性。
要说嫦娥希不希望逄蒙得到制裁,自然是希望的,甚至希望逄蒙可以早些去死。可若这制裁同时带来了玉兔的死,那还是玉兔活下来更首要。
她怎么可以这么傻,事到如今才认清这一点——她会为后羿的死悲伤,是因为后羿承载了一部分她曾在凡间的回忆,再加上叁年来的那点或许能称之为夫妻情分的东西,但不是因为自己有多爱他。她其实从未爱过后羿,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爱的是玉兔,是那个带她去逛街,带她见识到世界的广阔的玉兔,是那个就算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她的安全,濒死之际还会为她的幸福祈祷的玉兔。
现在嫦娥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有边呼喊着玉兔的名字,边在桂花树下放声痛哭,用这泪水作为祭典,为深爱之人奏响一曲挽歌。
此处应有BGM《君の银の庭》(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