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天半,二十一条扎染裙子全都做了出来,每条裙子经过乔露的手,染出来的花纹都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染得均匀。
绿色是订单款,除此之外她还多做了五条蓝色款的出来,这颜色也漂亮,效果不比绿色差,有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裙子染好颜色晒干后,再浸透水洗干净,趁着午间热风晒它一个小时,再搬到阴凉的地方风干一小时,立即就给乔燕送了去。
这时候还不流行塑料袋,乔露找了只麻袋,把裙子和包包统一塞里边,扛着进了化工厂。
时常进进出出,门卫都认识乔露了,不用打电话确认,混个熟脸打个招呼也就开门放她进去。
来到办公室,将将把东西放下,乔燕的那些眼尖的同事们便叽叽喳喳围了过来。
“哎,这都是咱的裙子吧,终于做好了!”苦等好几天了,再不来真怕热天要过去。
“这码数看着好小,应该是我的吧?”冯珍华迫不及待把最面上的一条抽了出来。
“哎——”乔露一个不岔,就被她抽走了。
高静华也学她的动作抽了一条,放在身前比了比长度:“这应该是我的吧。”
一个抽了第二个又来,几个女人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乔燕怕引来领导,赶紧摁下暂停键:“别吵别吵!都放着!放下!拿了的也放下!急什么。”
乔露被几个女人挤出人群,这会儿好不容易挤进来,热得满头大汗。
话说这办公室还挺闷,连个电风扇也没安。
拿起被手汗浸湿的名单,道:“我这里有名单,念到名字一个一个来领吧,免得弄错。”
大伙儿总算安静了下来,在乔燕狠狠压下来的眉头里,冯珍华几个赶紧把裙子放下。
虽说这是他们掏钱买的吧,这会儿看见乔燕不悦的眼神,居然有点发憷是怎么回事?
安静下来后,乔燕动身把办公室的门合上。
乔露开始念名字,念到一个名字拿走一条裙子,还要对应码数,拿到手便让大家检查有无破损等质量问题,没问题后再签名。
毕竟二十一条可不是小数目,五百多块钱呢!当然得谨慎些,免得出什么差错。
二十一件衣服这会儿只拿走了八件,乔露纳闷道:“其他人呢?”
“都不在这个车间。”捏着蒲扇扇风,乔燕接过妹子手里的名单:“你先放我这里吧,到时候我抽空给他们送过去。”
“你方便吗?”乔露看向她的大肚皮。
乔燕失笑:“就几条裙子,轻飘飘的,还怕我拿不动啊?”
乔露弯了弯眼:“是啊,这不是怕累着你嘛。”
乔燕斜睨她:“又贫嘴,不说了,赶紧走吧,搬不动我会找人。”
“行,那我走了,到时候记得把钱给我收了。”
“嗯,放心吧。”
西沉的太阳向大杂院洒落一层薄薄润润的光泽 ,临近傍晚,街上一水儿的确良白衬衫,不分男女。
自行车的铃铛清凌凌响起来,乔露拐弯避开,加快速度。
前脚刚到家,后脚,那俩离开四五的男人居然回来了!
气喘吁吁,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地从院门口走进,好像逃荒来的,肩上扛着大麻袋,若是再穿得破烂些,真像拾荒“老人”。
邻居们见鬼一样看着两人。
“你俩去进个货,怎么弄得这样狼狈?钻狗洞去了?”
“嗐!别提了,光是坐车就花了一天一夜多,来回三天两夜。”气还没来得及喘,赶紧又道:“特区大地很,我们俩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位置,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还有人跟咱抢货!”
向来淡定从容的徐海州也难得显出疲色,胸口大力起伏:“有水吗?”
“有的。”乔露端起水壶,赶紧给两人倒水。
“安安呢?”喝完,徐海州问。
乔露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你们俩好奇怪,你刚走的时候安安总念叨你,你一回来就念叨他,你们父子俩感情还挺深啊。”
徐海州愣了一下,有点高兴,唇角不住扬了起来:“安安也念叨我?挺好。”
因为没带剃须刀,嘴边胡茬都长密了一圈,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别样味道的成熟,有帅大叔那味儿了。
乔露多瞧了他一眼。
“这不是没看见人吗,随口问问。”他说。
“康康又带他上外边玩去了,好像在马武街吧,那边小孩子多。”
“嗯。”
歇了会儿,两人才慢慢将这几天的经历一一讲述。
这年头,拿货都需要靠抢,虽然才83年下旬,特区因为靠近港市,服装业呈现出了与内陆城市天壤之别的发达。
“那边严打好像没怎么影响到,毕竟人家是正规厂商,去拿货的还真不少,五湖四海,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我和海州还差点被骗钱了,还好多留了个心眼!”
“啊,差点被骗?这是怎么回事?”乔露耳朵竖起来。
徐海州边看她,解释道:“黎安站刚上车的时候碰到个老乡,自称黎安本地人。他说他也是卖服装的,已经在特区拿过十来次货,说那边有熟人,可以帮我和红军介绍,有熟人办事更方便,不用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