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今日是我生辰,您不给我庆生吗?”小姑娘抚着白罐,“您同阿娘一起为我庆生,好不好?”
萧晏还是沉默着,只是伸出双手去摸那个罐子。
小姑娘往后退了退,并不想给他触碰。
奈何力气没他大,他的手掌握在瓷罐上,力道大得似在无声说“给我”。
“这是我的。”她出声,提醒他。
又絮絮道,“这白罐是我精心挑选,又白又滑,最配阿娘……以后我就可以抱着阿娘睡,谁也不能碰她……”
这是我的。
只这一句话,萧晏觉得她说得特别对。
是我的。
他又施了分力,孩子又退一步。
前二十七年诸人皆顺捧的皇子生涯,后六年一锤定音无人敢违拗的至尊岁月,前后三十三年,萧晏至今全部的人生,除了被他后来清算改了国号的君父,还未曾有人这般忤逆他,同他说一个“不”字。
许是帝王之心压过了血脉亲情。
许是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出一道裂缝。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已是暮色四起的原野上,夜风拂来,也没能吹散巴掌声的生脆。
那个孩子跌下去,翻滚了半个身体,也没舍得松开怀里的罐子。
她白皙的面庞很快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仿若容颜破碎。
但她手中的白罐却连灰尘都没有占到一粒,完好无损。
没破。
她笑着摸了摸罐子,松出一口气。
举目四望,旷野之中她看见那樽白日里从陵寝搬出的冰棺,只嫌恶地擦了把脸,然后朝那处奔去。
萧晏还在那声巴掌声中不曾回神。
或者说那一记清脆声响让他捡回两分清明神思。
他,居然打了小叶子。
但无论是清醒还是疯癫,他发凉又发颤的五指仿佛凝固了通向心脏的血液,整个人迟钝而木讷。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眼前略过,直到曾经冰封叶照的棺椁发出沉闷的声响,冰棺一角鲜血四溅,他才完全反应过来。
小叶子再睁眼,已是建安三年的新春。
她昏迷了大半年,醒来时身体又如当年在沧州城中一样干瘪枯瘦。但好在医官救治及时,没有伤到脑子,不曾忘记往昔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