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要长生天保佑我的蜜蜂勤劳酿蜜?”蜜娘捧着蜜罐跟着走出去,萨满教的装束她怎么看都无法打心底信奉他们,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祭敖包也不热忱。
巴虎斜了她一眼,把装奶酒的囊给吉雅,酥油让其其格拿着,羊奶让艾吉玛提着,他提着牛腿赶着四只羊,哈布尔绑在他胸前。
“走了。”他吆喝。
今年祭敖包不是他家走在最后,身后跟的全是汉民,精神头跟走在前面的牧民差的有些大,更别谈手里拿的东西了。
蜜娘跟盼娣走在一起,她背了个背篓,背篓里装着蒸熟的米、馒头、一条鱼和一条羊腿,后面的其他人也是,鲜少有带活羊过去祭拜的。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在齐腿弯的雪地里,“今年木香带孩子到我家来吃年夜饭,莺娘也过来,你要不要过来坐坐?”盼娣问。
“我拖的尾巴多,就不过去了。”大年夜,蜜娘更喜欢一家五口坐一起说笑。
盼娣了然点头,“我也猜到了。”
前面的队伍停下了,两人也不再说话,蜜娘走到巴虎身边,见他不阴不阳地瞥她,她冲他扯了个笑,借着给哈布尔扯衣角的动作短暂地握住他的手。
“你的手真暖和。”她小声说话。
“我有长生天保佑。”男人阴阳怪气。
蜜娘搓了搓手,还是没一点温度,她死乞白赖地把手塞男人手心里,“你给我捂捂。”
巴虎垂眸盯着她,她这个模样跟其其格一模一样,心虚了不认错也不辩解,就笑嘻嘻的想糊弄过去。
“你啊……”他长出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快速消散在冰天雪地里,握着冷冰冰的手塞进衣角下的羊毛袄里,捂热了一只手就两人交换个位置捂另一只手。
“待会儿跟我和孩子一起上前祭拜?”
蜜娘捻了捻手指,视线越过人群看到那个两人高的雪堆,雪堆一圈被羊血牛血浸透了,雪被热血融化,滴滴落落的往低处淌。
“好。”她点头,巴虎不喜欢吃青菜和稀饭,因为她喜欢,他会主动炒青菜煮稀饭,她不信这个土包子,但因为巴虎信仰它,她也能做个样子,让他顺心。
蜂蜜跟马奶酒一起撒在敖包前,等巴虎宰了羊过来,她和孩子跟着他绕着敖包走三圈,回去的时候他眉眼舒展,一派轻松。
到家了,他点了点她额头,“长生天会保佑你的。”
“我信你。”
是的,她不信长生天,但相信巴虎,他会保护她的。
……
其其格和吉雅洗澡出来直奔灶房,进门就问:“娘,糖做好了吗?”
“快了。”蜜娘搅着锅里的糖稀,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披散着头发?你爹呢?”
“来了。”巴虎拿了牛角梳跟过来,“急哄哄的,生怕有人偷吃了似的。快来扎头发。”
他现在编发格外顺手,其其格和吉雅的头发已经齐肩了,又厚又密,他给两个孩子都绑了高辫,又用红发带做股编起来。其其格饱满的额头上垂着红玛瑙坠子,利落英气又耀眼。
“妹妹真好看。”吉雅娴熟地夸赞,眼睛却是盯着越发浓稠的糖稀。
这是去年答应给孩子做的麦芽糖,蜜娘提起铲子,估摸着差不多了,拿来擦干水分的铜盆。
“把我洗干净的羊皮手套拿来。”
“我去拿。”吉雅一溜烟蹿出去。
蜜娘伸出手,翘着指头让吉雅给她戴上,听见巴虎哼哼,她睨他一眼,“笑什么笑?没见过儿子献殷勤啊?”
“你也知道是献殷勤啊。”男人大笑,洗手过来,“哪里是用的上我的?我也来献献殷勤。”
棕黄的糖稀倒在盆里,锅里残留的,蜜娘递了一把筷子出去,“自己搅。”
她端了铜盆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寒冷的空气快速带走糖稀的温度,棕黄色的糖稀表层泛白,蜜娘伸手按了一下,有韧劲了,她端盆进去,抓了糖稀在手上拉扯。
其其格和吉雅把锅里剩下的糖稀都搅在筷子了,蜜娘把剥好的松子倒在糖稀里继续拉拽。
巴虎舀瓢水倒糖锅里放火炉子上继续烧,准备待会儿拿糖水去给大斑小斑喝,他听蜜娘呼吸粗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手套给我,我来拽,你在一旁看着。”
麦芽糖已经变色,灰白色,像灰面发的面剂子。
男人力气大,劲劲的糖剂子在他手里像面团一样任揉任捏,松子都混进了麦芽糖里,蜜娘让他把剂子扯长,菜板上撒上熟糯米粉防沾,“好了,放糯米粉里滚滚,然后切断就好了。”
切下来的头两块儿糖进了她和巴虎嘴里,软软的,粘牙,嚼碎了松子混在糖里,甜里散着香。
切成指头大的糖块儿,一共就装了一罐,巴虎给孩子留了几块儿在外面,罐子锁进箱子里,不锁起来两天就能给咔嚓完。
其其格和吉雅跑前跑后,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装进荷包里的钥匙。
“敢偷拿钥匙我可是要打人的。”巴虎警告俩孩子,“想吃就来跟我好好说,敢打歪心眼,你俩今年也不用去走亲戚了,就在家给牛羊煮雪饮水了。”
其其格瞅了他一眼,扭身就走,瞧不起谁呢,她巴巴跑去告状:“娘,我爹说我和我哥是小偷。”
蜜娘把锅里的糖水倒桶里,敷衍道:“他真这么说?”
“他说我们想偷钥匙偷糖吃。”其其格言辞灼灼。
巴虎这时候也进来了,他不说话,提了桶要出去,问吉雅要不要去喂骆驼喝糖水。
“我要去。”其其格屁颠屁颠跟出去,完全忘了前脚还在告状。
“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