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哎,我去看看?”
“算了,可能是在割牛肉。”他等着其其格和吉雅见到他的那股新鲜劲过了,趁着被大斑小斑的叫声吸引,一溜烟顺着门缝跑了。
“蜜娘?你在晾肉房里?”
“没, 在这儿。”蜜娘手上的活儿也弄利索了,给筐上盖上布,见巴虎进来, 她主动说:“麦子稻子埋土里都能发芽, 我试试把包谷洒些水放在暖和的地方能不能给捂软捂出芽。”羊吃包谷不消化是因为包谷太硬太干,吃多了又喝水,越发涨肚, 要是给捂出芽应该就好消化许多。
“这东西砸碎了里面都是干的, 能出芽?”巴虎掀开筐上的布,半筐的包谷被蜜娘洒水拌匀了, 也没有土, 怎么可能会发芽?
“我试试。”
“随你, 走,做饭去。”
接下来的时日,巴虎忙着照顾生崽的母羊和才出生的羊羔。之前那吃包谷涨肚的母羊饿了两天才给吃的,命是保住了,瘦了一大圈,奶水也折腾没了,它们生的羊羔子都给抹上只生了一只羊羔的母羊的尿,让母羊假以为是它的崽,不然不肯喂奶。
蜜娘照顾着孩子,每到做饭的时候去后院给包谷洒上温水,如此过了五天,包谷外面的那层皮开始变软破裂,还散发着甜香味。蜜娘拿了牛皮铺在炕上,把包谷都倒在牛皮上摊开,又过了几天,包谷冒出了尖牙,也不似之前咯人的硬度。
“巴虎,你给选只体型小的公羊出来,让它吃瓢发芽的包谷。”蜜娘端了瓢包谷跑去羊圈。
母羊产崽后,公羊就跟母羊小羊隔开了,他招了个手,蜜娘跟着他走,她也没进去,只把包谷递给他,站在外面看羊吃。
“呐,绑个绳绑羊角上,今天晚上来看看,要是不吃食了就给宰了。”当地养羊的很讲究,得病的羊不吃,宰之前就咽气的羊更是不吃。
“要是吃了发芽的包谷没事,我们明年就再多买几车放家里。”卖包谷的小二有一点没骗人,就是晒得硬梆梆的包谷堆家里两三年不会坏不会长霉,而且可能因为太硬了,老鼠都不喜欢偷。
吃了包谷的小公羊到了晚上活蹦乱跳的,但吃草的时候比其他羊吃得少,但它精神不错,最后归结于发芽的包谷比干草挡饿。
巴虎抽了个空去扈县丞家又给解释了一遍,“你买的那些包谷要是不打算喂牛羊那就卖给我,当初要不是我说……”
“停,说的什么屁话?你去年给我说是好意,我又没埋怨你。”扈县丞瞪他一眼,“不卖,你都知道堆家里以防万一,我能不知道?”
巴虎心里踏实了,他嫌弃地抿了口苦茶水,“你觉得明年包谷价是会上涨还是跌?”
“要是有人养的羊吃了包谷胀死了,闹到官府去……”扈县丞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一拍桌子,掀在一旁的杯盖震掉地上摔豁了个口,“我记得你去年说包谷是官府推出来卖的,还给了最低价?”
巴虎点头,捡起杯盖放到桌上。
扈县丞激动得胡子上翘,连说三声好,让巴虎出了这个门就别再提起这事,“我要是借此升官了,巴虎,以后你家有难尽管来找我。”说来巴虎是他的贵人,因为巴虎结识了他爹,从教书夫子到临山县丞是走了他爹的门路。如今找个合适的机会他把包谷捂发芽喂牛羊且更耐饿的折子递上去,或大或小总会有个赏赐。
巴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道:“那就先祝夫子得偿所愿了。”
“借你的光。”扈县丞满面红光,他又详细问了问。
“要不到我家去看看?”巴虎说主要是蜜娘在弄,他只知道个大概。
“不了,我待会儿让人扒一筐过来,我自己动手先练练手。”
巴虎借机告辞,他跟扈县丞能聊的话也就这些,再坐下去该冷场了。
“你家跟我府上的一个账房,名叫钟齐的男人有旧?”扈县丞突然问。
“是有些关系,蜜娘跟他娶的媳妇之前关系不错,来漠北后住同一个毡包吃一锅饭的。怎么说起了他?他跟你提过我?”巴虎又坐回椅子上。
是提起过,那是个眼睛尖的,知道攀关系,要不是他知道巴虎的性子,还真以为巴虎有个异性兄弟。
“他入了县令大人的眼,如今虽还住在我府上,但没给文寅办事了,救济院那边是他在管,有风吹草动直接绕过我把信递到县令大人桌上。”扈县丞摸着摔破了个口的杯盖,这个茶杯是一套,摔破一个其他就不会在用了。就像他,在祭敖包的祭品被人偷盗事发后,他在县令大人面前留了个不中用的印象,之后他就被挤兑,官府里很多事他都插不上手。
有人也借机爬上去了。
“你会借这个机会调任吗?”巴虎问。
调任?如果可能的话,他是想坐上临山县令的位置,天高皇帝远,他没人脉又没丰厚的家业打点,肯定是窝在临山这个边角当土皇帝自在。
“不清楚,不管我调不调走,官府里有你说得上话的人,你以后都不会吃亏。”不过钟齐是个心黑嘴大的主儿,要劳他办事少不了打点。
巴虎回去把听到的消息给蜜娘说了,蜜娘全然不放在心上,“我看在官府没关系也过得好好的,我嫁给你快两年了,也没见你求扈县丞办过什么事,我们就老老实实的放牧,又惹不到谁。再说扈县丞他是升官调走的,又不是被抄家了,有他在上面镇着,等闲也不会招惹我们。”不用去捧钟齐的臭脚,别说他只管着救济院的事,连身官服都没有。
“我们不跟他交恶就行了。”蜜娘说。
巴虎听了笑,说扈县丞听到她的话肯定高兴,说的像是升官调任已经铁板钉钉了。
高不高兴跟她无关,蜜娘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才二月份,隔三差五就要晴一天,她种的菜都吃不过来了,一茬又一茬,密密麻麻的。家里还只有她一个喜欢吃素的,巴虎跟艾吉玛有鱼有肉绝不会多挟一筷头的青菜。
“我估摸着三月份就要开化,今年要比去年提早去临山。”
“这才是正常,去年是大寒,你来漠北的那年我们不到四月份就开始搬家迁徙,赶在牛群生牛犊前抵达临山。”巴虎去后院扛了截阴干的白桦树过来,拿了斧头锯条出来给蜜娘做蜂箱。
“今年要加几个蜂箱?”
“最少十个,等到临山我分箱都要再分四个出来。”草原上太适合放蜂了,不愁花源,就是一年只能收一茬,想要量多只能扩大蜂箱。
到了羊奶水最多的时候,巴虎又去救济院雇了八个挤奶工回来,有了挤奶的,朝宝和希吉尔他们就能腾出手打酥油。从二月到三月,往年最忙最累的时候,巴虎反倒在家里捣鼓蜂箱和他两个娃的木床。
孩子大了,年前还能再睡个娃的木床也开始显挤了。
“今年打木床,明年还要打木床。”蜜娘坐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的时候调侃。
“怎么就还打木床了?明年都两岁了,能走能跑的,还让我俩抬着去放羊啊?”
“孩子大了该分床了,难道去了临山我俩睡木床上,其其格和吉雅打地铺睡毛毡上?”睡毡包的时候是有木床的,木床能拆能卸,转场的时候拆了绑车顶上带走。
说的也是,巴虎有些泄气,他扔下手里的木头,他做烦了,想着还是去买吧,他木匠活儿不好,配不上他的两个崽。
“卖牛肉了嘞,小阿嫂买不买牛肉?”
蜜娘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忙朝外喊了一声,抓了一个银角子往外跑,“我买十斤牛肉。”她刚出去就看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站了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男人牵了匹马,见她出来走上前问:“请问这可是巴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