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要走了,回头看着马爷爷,落了一滴泪。
她说:“走在你前头挺好。”
“她在跟我告别呢,晨星。”
“她走的急,到死都没跟我说上一句话。”
“她在梦里跟我告别呢。”
“我就对她说,那你就等等我吧,我也快了。”
张晨星听马爷爷说着,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并没有十分明显的疼痛感,只是觉得透不过气。尽管她早已预料到结局,仍旧无法接受。
她想人总会变老的,不是每一个老人都像温豆儿阿姨一样,拥有完全自主的老年。
不管这个老人曾经身体多么强健、多么美丽、多么善良,她终究要离开的。
张晨星无法接受马奶奶的突然离世。
多少年了,从她有记忆起,马奶奶就在她身边。她就住隔壁,做一手好吃食。四五岁的张晨星没事就跑去马奶奶家,吃她做的饭和糕点。她难过时,马奶奶抱着她;她害怕时,她陪着她。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张晨星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却无法阻止他们相继离开。她坐在书桌前,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自言自语一句:又是下雨天。
梁暮坐在那里,从她接电话起就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想安慰张晨星,又知道安慰对她来说轻飘飘的。他化成无形的形状,陪她熬过这一天。
他懂得张晨星的难过,所以明白语言的苍白。
到了晚上,张晨星穿上雨衣向外走,梁暮跟出去,跟在她身后。古城的街道湿漉漉的,偶尔会有积水,张晨星也不躲避,一脚踩上去,激起小小的水花。
过年时候的欢声笑语还未尽数散去,人却已经离席了。
那时的快乐有多具体,现在的难过就有多深刻。
古城的雨,要在春天时候下那么久,那么久。
夜太深了,张晨星还不想回家,梁暮终于跑上前去拉住她。轻声祈求她:“张晨星,回家吧。我很冷,我想你也是。”
张晨星看着鞋裤湿了的梁暮,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爱人。
“对不起,梁暮。我们回家吧。”
梁暮从雨衣下找到她的手,攥住,将自己的热议源源不绝传递给她。他们牵着手穿过幽暗的街巷,回到他们两个的小家。
梁暮帮张晨星脱掉雨衣,把她按在椅子上,拿过毛巾擦她微湿的头发,动作轻轻的。
他脸上的疹子早就消退了,到底是年轻人,生病了就好很快。张晨星的手抚上他的下巴,仰头看着他。
梁暮停下动作,捧着她的脸。
视线缠在一起,什么都不用说,彼此都懂。
张晨星觉得自己残忍,梁暮什么都没做错,她却总是用他来消解她的痛苦。一次次把他从他阳光晴好的天气里拉到阴雨天来。
不停担心她、不停宽慰她、不停拉扯她走出去。
这对梁暮太不公平。
梁暮弯下身去吻她,起初是轻轻的,唇贴着唇,舌尖触一下就分开。直到张晨星咬住他嘴唇,突然动手扯他的皮带,起身把他推坐在椅子上。
外面的细雨敲打书店的窗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悠长小巷空无一人。
梁暮手掰过她下巴,仰起脸咬住,高低起伏之间呼吸杂乱,渐渐错落了雨声。
张晨星觉得自己好了那么一点,又好像没有好,但奔涌的热意让她感受到生活的好,只有在意识混沌那一刻,最接近圆满。她贪恋这种圆满,于是裹挟着梁暮一次又一次,喃喃地祈求他不要结束这个夜晚。
可天总还是要亮的。
天亮以后他们都变回白天那个人,梁暮出门工作,张晨星坐在雨季的江南老书店里,与书为伍。
他们都绝口不提马奶奶的事,都想把痛苦交给时间去治愈。
只是几天后,张晨星突然去打了一副耳洞。
梁暮回家的时候看到她的耳垂微微肿着,上面带了一副银耳钉。
就上前用指尖触了触:“疼吗?”
“不疼。”
“痒吗?”
“有点。”
张晨星坐在灯下,手边放着一小瓶酒精。梁暮去洗手,坐在桌子上:“过来。”
张晨星微微向前,察觉到梁暮的动作很轻,拔下了耳钉,又用棉签蘸了酒精为她消毒。
“你怎么会这些?”
“高中时班里突然兴起打耳洞???,女同学们结伴去打,回来就这么处理。我同桌最狠,一下打了三个,有两个分别在这个位置。”梁暮轻轻捏了两下张晨星耳廓。
“你同桌喜欢你吗?”张晨星问他。
“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