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点了一杯咖啡,给张晨星要了一杯“烟花三月”,两个人坐在窗边。
“诶?那是不是朱兰?”周茉手指着外面:“卖伞那个。她怎么卖上伞了?不打牌了?不装阔太太了?”
“我不知道。”
朱兰站在摊位前,正在招呼别人买伞。她的伞倒是好看,市面上少有的手绘油纸伞,那上头的画都不雷同。
“是你叔叔画的吧?”
“应该是。”
张晨星年前见过叔叔张路清一次,他偷偷给她送了年糕,怕她不会做,还借用她的小厨房给她做了青菜炒年糕。做完后就走了,没跟张晨星说多余的话。
朱兰看到了张晨星,恨恨瞪她一眼转过身去。
“她瞪你!”周茉一拍桌子要出去跟朱兰干架,张晨星拉住她:“别去,没必要。”
“这个朱兰真的要把日子过坏了。我妈说朱兰年后在牌桌上输了十几万,人家追着屁股后头要。之前的没还清,又添了新债。你叔叔要跟她离婚,说这些年第一次动手打了她一巴掌,最后闹到了法院。但你叔叔坚持要离,现在还在调节。”
“离了好。”张晨星说。张路清懦弱一辈子,如果能在老年清醒,倒也不算晚。
“我妈也说离了好。”
朱兰的伞卖得不错,如果能好好卖伞,少惹事,张路清倒也能省点心。
两个人回到书店,把咖啡给唐璐,递了两次她都没伸手接,眼神看着那画板呆愣愣的。
“怎么了?”周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见她缓过神来。接过咖啡放在一边,对她们说:“我要去一趟汉中。”
“人找到了。”她对张晨星说:“一具尸骨,有一条没有腐烂的项链,是失踪时戴的那一条。需要家属送东西去比对。”唐璐没有哭,只是收拾画板的动作很缓慢,像被什么牵住了线,
她对好朋友思思的印象停留在她们的少女时代,这一别,就天上人间了。思思的父母因为思念成疾,双双病倒在床,没有思念的力气了。
唐璐想放过自己,却又在这一刻责备自己。
“我当年按时赴约就好了。”她反复念叨这一句,背起自己的画板向外走。张晨星在后面跟着她,看她走到后面,从这边到对岸,再从对岸绕回来,一遍又一遍。
多少年在路上,风里雨里没有停息,一直在拼命赶路,这一刻却不敢去了。到了夜晚,唐璐坐在河边,河灯亮起的时候,天上星星也好看。她的啜泣声小小的,顺着河流流向天边。
唐璐走了。
不辞而别。
她开始了她真正的间隔年。
在四月的时候给张晨星发来一条消息,她坐在鲜花遍野的山坡上,周围牛羊成群,面前是她的画架。
“给你寄了我做的鲜花标本,夹在你的书里,卖给有缘人。”
“好。”
唐璐走后张晨星没再找人。她不知道该找谁,她跟人相处有障碍。于是一个人辛劳工作,在下第一场雨那天,决定书店的营业时间提前到每天下午四点。
四点后,只参观,不售卖,她戴上降噪耳机与世隔绝。耳机是梁暮斥巨资购买的,说是适合她这种“爱好孤独”的人。
梁暮的礼物很实用,当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她又找到了独处的安宁。
到六点,下了班的周茉来找她,两个人会去养老院陪马爷爷、马奶奶说话。
生活平静有序,一切都像古城的河水,缓慢的流淌。而那连绵的阴雨下的天空,一层一层乌云向天边漫溯,宣告雨季的到来。
随着雨季到来的,还有周茉的新恋情。
她号称彻底断绝了跟唐光稷的往来,跟一个可爱的男孩开始往来,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挽着手臂在巷子里说笑,一直到书店门口才松开手。
“张晨星,给你介绍我的男朋友,小鲁。”
“唐光稷呢?”张晨星问周茉。一边的小鲁听到这句问周茉:“唐光稷是谁?”
“我那个死鬼前夫。”周茉并没藏着掖着,却也指指张晨星:“你,你,哎…”
是在说张晨星永远学不会说话,想什么就要说什么。好在小鲁很宽容,对周茉前夫不感兴趣,年轻的男孩只想要痛快的恋爱。
送走小鲁,周茉向他消失的方向指:“怎么样?”
“什么?”
“小鲁怎么样?”
“说不出来。可能是看唐光稷久了顺眼了。”
“别提唐光稷。”
周茉哼了一声:“我真的跟他了断干净了。你看小鲁,多好啊,单纯的男孩。”
“谁单纯?”梁暮从外面回来,在门口收伞。
“周茉新的男朋友。”
“个子高、魁梧、皮肤黝黑?”梁暮问。
“你怎么知道?”
“刚刚擦肩而过看了一眼。”梁暮说:“巷子口有几个人等他,应该是要去喝酒。”
“年轻人嘛。”周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