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这是我的车。”
“马爷爷说他不舒服, 让我带药回去。”
“那你打车。”
“这打不到车。”
梁暮最知道什么事情什么人能拿住张晨星, 果然,张晨星坐到后座上。归去和来时不同,马路上空无一人,他们的车影不断交叠树影,风将张晨星的短发吹起,一片黄叶飘飘忽忽落在她身上, 气氛至此, 梁暮却没再耍赖。果真去24小时药店买了降压药, 载着她回去了。
在张晨星开锁的时候问她:“明天去哪?”
“西安。”张晨星说完把一把备用钥匙丢给他:“辛苦你, 不忙的时候帮我看一眼。”
梁暮攥紧这把钥匙, 嘴上还犯欠:“那季卡过期了我可就不能再续了。”
“嗯。”
“注意安全张晨星。你知道我的号码, 也有我的好友,如果有事你可以放心打给我。”
“再见。”张晨星走进去锁上门, 听到梁暮的脚步声渐远。整理行李, 冲澡, 忙活了很久才回到床上,看到梁暮发给她一张照片:他被她打红的脸。照片里的梁暮微微仰着脸,露出好看的下颌线,也不知到底在展示什么。
“活该。下次再胡闹我还打。”
梁暮发来一大串哈哈,又对她说:“晚安,张晨星。”
这个夜晚张晨星睡得很好,梦里尽是秋夜晚风,还有落到她身上那片黄叶,第二天一早,她背着行囊出发。打开书店门,却看到梁暮站在晨曦之中。看到她开门就笑了:“果然是清早出发。”
他赌张晨星会在无人的清早出发,不跟任何人短暂告别。他五点就等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张晨星看到梁暮的笑容,没由来心慌。梁暮将背包从她后背扯下来背在肩上:“送你去车站。我还没看过这座古城的黎明。”
古称的黎明真美。
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沐浴着晨光。街边有戴着蓑笠的老人在卖秋莲,手执一片带露珠的莲叶,那露珠随着动作在叶片上滚动。公交车驶过古城渐醒的街道,那站台像古凉亭,就连普通的街道都好像被着了秋色。
梁暮看外面的风景,偶尔看张晨星的侧脸。
如果她的眼睛不看向你,那这张脸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就连参差不齐的短发都被黎明渲染得风情。
这一霎那的失神让梁暮想跟随张晨星去西安,可理智又把他拉回来。够了,再多,张晨星又要不自在了。当她背着大包消失在人潮的时候,梁暮被那种要命的孤独感撅住。而张晨星,察觉到梁暮的视线定格在她后背上,她没有回头,却突然明白了送别的意义。
她上了火车,开始了又一次跋涉。
这一次她要先去华山。
那张照片里的人,坐在景区的售货亭前,身后是连绵群山,周围是人头攒动。张晨星不知她选的地方对不对,她尝试着联系发帖人很多次,但都无果。
火车上她的电话响了一次,是一个新的号码。这一次她接起,深吸一口气说:“再打过来我就报警。”
对方挂断电话,她拨过去,再一次关机。
张晨星标记这个电话:陌生4。她总觉得这些电话是“她”打来的。她如今已经称呼妈妈为“她”了。她或许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良心苏醒,才会在消失八年后打来这些静默的电话。每当接一次这样的电话,张晨星都觉得自己距离真相更近几分。
当她到了华山脚下,拿出照片给商铺的商家看,并问人家:“请问见过这个人吗?”
那店主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过?”
“说不准。”店主说:“看着眼熟,但这里往来人太多了。”
如果她真在山上卖东西,那这里总该有人认识她、见过她。可她在山脚问遍所有店主,都没人拿得准。
终于有人凑上来,那个人脸上一道道深沟皱纹,拿过她的照片仔细看,又认真思考:“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在哪里?”
“在我家附近的山上,不在这。”那人肯定地复述道:“对,我见过。当时她也是捧着一本书,我还想这人挺漂亮。”
“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吗?”
“可以。”
张晨星递过纸笔,一双常年劳作的手,指间都是皴裂。扭扭歪歪写了一行字,不会的用拼音代替。写完叮嘱张晨星:“那地方不好走,到了村子里你就提我,王老三,到时候就有人带你上山了。”
“谢谢。”张晨星把纸笔装好,问王老三:“那要是别人不相信我呢?叔叔你跟我合个影吧?”
“不用不用,提我名字就行。”王老三摆摆手走了。
张晨星在山下问遍了人,最终决定还是上华山。
她背着很重的行李爬山,走走停停、快快慢慢,竟又偶遇过王老三一次。
他对张晨星憨厚地笑,张晨星还他一个微笑,低头啃面包。王老三凑到她面前问她:“要找的是什么人?”
“小姨。”
“一个人来的?”
“对。”
王老三叹了口气:“一个人出来找人可不安全,要注意啊,这世道坏人多!”他递给张晨星一瓶水:“别光吃面包,喝点水。”
张晨星把水推还给他:“谢谢,我带水了。”
“带水好带水好。”王老三看着张晨星的行李:“你一个人背着这样的行李,能爬完?”
“待会儿就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