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吃力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亮出证件,“我是督察谢家华,我刚跟‘一哥’通过电话,‘一哥’同意让他在医院里多待一阵。我担保他不会逃走。”
后厢的车门打开,夏六一箭一般地朝急诊室的方向冲去,几名警员忙不迭追在他身后。谢家华看着他们的背影,捂着剧痛的胸口脱力地坐在了地上,仰头对护士姑娘叹道,“劳驾,帮我也叫个担架……”
……
何初三从手术后的昏迷中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扑腾挣扎!夏六一赶紧起身按住了他,“我还在,我还在。”他轻轻摸住了何初三被缠裹着纱布的手掌,轻声安抚着。
何初三浑身上下被缠得像个木乃伊,连脖子上都裹着白布,只有眼珠子能动。他慌然四顾,发现这里是病房。夏六一戴着手铐坐在他床边,门口还守了两名警员,其中一人还是秦皓。
“嘘,不要说话,你的嗓子需要静养。”夏六一说。
何初三眼珠转向病房门口,僵硬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夏六一的掌心。“你走,你逃走,”他吃力又慌乱地用口型说,“让秦皓放你走。”
夏六一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要连累人家了。你清楚的,我做过很多错事,人做错了事怎能不受惩罚呢,这是我应得的。能够救出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低下头来轻轻地亲吻了何初三,唇齿间都是刚刚洗漱过的清香。
“你阿爸阿妈和欣欣昨天守了你一天,现在回去给你拿衣服、煲汤,一会儿就回来。陆光明和kevin也已经脱离了危险,还在治疗中。倒是谢家华断了几根肋骨,这两天痛到下不了床。谢英杰还没死,但他活着会比死还难受,他成了这几天的大新闻,上了《泰晤士报》,身败名裂,财产全部被查封,过段时间就要被送上公开法庭。”
他话语顿了顿,接着道,“我也会上法庭。我向警方交出了龙头账册,我会亲口指认他。”
何初三定定地看着夏六一,被夏六一眼中的平静与坦然所感染,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了下来——理智回到了他的大脑中,他认清了现实,无法挣扎也无力扭转的现实,哀痛与不舍深深沉淀在他黑汪汪的眼眸中。
他湿红着眼睛,无声地比出了口型:“我会等你的。”
夏六一笑了,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他。“不要等我,我不值得你等。你好好地照顾自己,重新找一个好人,幸福地生活,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一滴泪从夏六一眼中滑下,湿了何初三的脸颊。他深情而不舍地看着何初三,轻声又坚定地道,“何先生,我们分手吧。”
……
1993年12月,饱受媒体及市民关注、被誉为仅次于葛柏案的“警务副处长谢英杰巨额贪污受贿案件”终审落下帷幕。谢英杰因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谋杀罪、纵火罪等,数罪并罚,被判处终身监禁,终身不得假释。
而三合会组织“骁骑堂”的领导人夏六一,因犯行贿罪、走私毒品罪、三合会组织罪、组织卖/淫罪、组织赌博罪等,数罪并罚。但因其主动自首,积极配合调查,又在谢英杰案件与“和义社”领导人乔春安案件中作为污点证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
半年之后,夏六一在监狱之中收到了一封来信。他拆开了单薄的纸袋,一张贺卡从里面掉落了出来。卡片上面画了一个极其丑陋的生日蛋糕。
还认认真真地写了四个字:“六一快乐。”
第一百一十章 (上)若能相识于少年时
三年后。
圣约翰大教堂。一场主日礼拜进行到了尾声,教堂中回响着唱诗班清澄而悠扬的歌颂。人群之中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微阖着双目,随着歌声轻轻合唱着。
礼拜结束后,信众们纷纷离座退堂。老人等到人潮散去之后,才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出去。一位青年从座椅上站起,追在了他的后面,尊敬道,“郭先生,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