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松开手,话又落了下来,“以后见了我,懂规矩些。”
第四十一章 不是你的错
她无地自容, 此刻的自己,和那枚糖果在根本上,没什么区别, 都是任人宰割, 被人牢牢踩在脚下的,他想让她死, 她就活不到明天。
她的命如今不在自己手中,甚至不在阎王的手中, 而是由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掌控。
裴暮予,我恨你, 她咬牙切齿地将这个名字在心头磨碎。
自那天之后,花懿欢收起心思,再没同他多说过一句话, 只每日定时来放血,放完就走, 十分干脆利落, 宛如一个无情的血袋一般。
而裴暮予因为对她没什么兴致,也终于没有再说令她难堪的话,两人一时之间,倒还算得上表面的相安无事。
花懿欢来此的日子不短也不长, 对这里也逐渐熟悉起来, 渐渐也知道,这个地方叫潜夜门。
这个宗门,花懿欢并非一无所知, 但也了解的不多,只能算得上是略有耳闻的,她只知道, 潜夜门顾名思义,素来是修仙世家之中,十分神秘的存在,再往沉处去讲,她就不知晓了。
也是来到这里之后,她才知道,这个神秘的门派,竟是在陡峭的山壁之上,硬生生地开凿出一片天地,以此建立了潜夜门。
花懿欢有些发愁,她的剑早在武功被废时就被夺走,别说如今没了修为,即便是有,无法御剑,也从根本上杜绝了她逃走的可能。
她想报仇,想救回昏迷的爹爹,可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
爹爹在她们手中,花懿欢暂时不担心,毕竟爹爹在世家之中,还有威望在,她们那对母女,名不正言不顺,还得靠着爹爹的威望才能去统领下属。
可凭借自己现在这样的境况,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能等到那一天呢?
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强大的帮手,可是这里最强大的那个人,他不杀她就算不错,怎么可能会去帮她报仇呢?
花懿欢心知着急是没有用的,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时机。
毕竟裴暮予如今还需要她,可等他的寒冰之症完全被治愈,到时候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
花懿欢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无二地前去给裴暮予放血,他今日不知怎地,换了一身别的装扮,倒没再穿那种阴沉沉的颜色,而是换了一身月牙色锦袍,脸色也没素日里那样阴沉,瞧着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
花懿欢进了内室,在他不远处跪下,这样做,也是顺着他要求的破烂规矩。
跪好之后,她拿出匕首,上首之人见状,忽然起身拦了她一下,花懿欢有些意外,她疑惑地抬眼望他,没敢开口,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花招。
“你是何人?”他终于开口,嗓音有些陌生,不是她熟悉的冰冷嗓音。
花懿欢一怔,在她愣神的片刻,掌中的匕首便被那人轻易取走,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嗓音之中却是裴暮予从未有过的温和,“小姑娘还是不要拿这个,莫要伤着自己。”
花懿欢眨了眨眼,她有些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依旧跪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男人竟伸手将她扶起,花懿欢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身后,门口处忽然传来动静,熟悉的寒冷之气传来,花懿欢回头,果然瞧见了一袭玄袍的裴暮予。
他的视线,正冷冷地顿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之上。
“暮予,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暮予没答他这话,只冷冷道,“出去。”
花懿欢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当即顺从地点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感觉男人的气场,比往日更威压,她加快步伐,很快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
没一会儿,方才那人就从屋子内离开了,他的脸色尽管还和方才一样,但花懿欢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谈话,应该不是太愉快,花懿欢站在他的视线死角里,他又走得很快,所以并没有瞧见角落里站着的她。
门内寂静无声,房中人既没有叫她进来,也没有叫她走,花懿欢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看看,毕竟她如果现在走,可能如今好过了,但下一次一定不会这么好过。
她这样想着,推门走了进去,出乎意料地,裴暮予的脸色并没有太难看,他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只是在花懿欢看来,他笑甚至于比他发怒更可怕。
她这样想着,身子不受控制又是一抖,只想快些放了血走人,只是这次,裴暮予竟然开口对她说,“今日不用了。”
花懿欢一怔,意外于他这么说,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她收好匕首,转身的片刻,身后忽然传来倒地声。
她步子一顿,下意识转过身,瞧见方才还好端端站着的男人,此刻昏倒在地上。
他此刻瞧着是这样脆弱不堪,那一瞬间,花懿欢第一反应不是叫人救他,而是下意识伸手攥紧了掌中的匕首,只需要手疾眼快地一刀,他就再也睁不开眼睛,再也不能拿捏她的生死了。
花懿欢抬步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男人长睫落下,盖住那双锋利的眼,此刻的他,竟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婴孩一样。
花懿欢的匕首已经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她想到,如果现在杀了他呢,她嫌疑难洗,定然是逃不出去的,她死了不打紧,可是大仇未报,爹爹也等着她去救,她不能死。
花懿欢的手颤抖了一下,最终慢慢脱了力。
她伸手拽着男人,他身上冰冷得厉害,比往日还要冰冷许多,花懿欢这才第一次觉得,他中的这毒,是这样可怕。
整日浸在这样彻骨的冰冷之中,性格也很难不扭曲吧,花懿欢十分努力地给他找借口,这样或许能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一些,因为她实在怕自己一个冲动,没忍住扎死他。
既然决定不扎死他,也没有看他就这么躺着的道理,她不是医士,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但又不想把这个功劳拱手让给别人,思来想去,她又朝腕子上划下一道,掰开他的嘴巴让血顺着流了进去。
没多久,男人身体的低温便没那么可怕了,花懿欢又等了一会儿,男人幽幽转醒,他睁眼坐了起来,瞧着两人身上的血迹,不必花懿欢多说,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开口,语气很欠揍,“真难得,你竟然没有趁机杀了我。”
他这样说,花懿欢的后背凉了一瞬,他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若是她方才刀扎下去,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但装还是要装到底的,花懿欢只装作懵懂不知地摇摇头,“我不会的,你又没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杀你呢?”
少女掰开指头仿佛很认真地算着,“那天晚上是我自己撞到你眼前的,蛟珠也是我吞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少女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不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