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严重?”
“不严重的,已经……已经没有感觉了。”
花懿欢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红着一小片的手背。
景奚这才放下心来,她最是怕疼,若真伤着了,定是要对他嘤咛撒娇的。
这样说,想是真的没事了。
傍晚用膳时候,素来活泼的花懿欢此刻也有些安静非常,她不开口,景奚也不是个会谈天说地的人。
于是席间,只有景奚问,“我要盛汤,汤够喝吗?”
花懿欢默默地将碗递给了他。
过须臾,方才的对话又重现,“我要去盛汤,你的汤……”
“我够喝了,景奚哥哥。”
景奚点点头,也没起身。
盛汤只是个借口,他不过是,想听听她的声音罢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少女的嗓音响起,她的声音中带着犹豫,“景奚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景奚动作一顿,“小兰花,你希望我回去吗?”
过须臾,花懿欢再次开口,情绪染上几分迷茫,“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想,景奚哥哥这么厉害,你的师父一定更厉害,如果你回去,那说不定……”
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景奚沉默地听罢她的回答,忽然开口道,“小兰花,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她不知晓,他从来没和她说过,她又碍于他的情绪,怕他难过,也从不怎么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
“我一直是师父最得意的大弟子,师父收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教导,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慈爱非常,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说起以往的时候,双颊的轮廓不自觉地,沾上点儿柔和意味。
“他教我们练功修道,既严苛又慈爱,师门上下,没有一个弟子不敬他,不爱他,他把我们当孩子,我们也都把他当成父亲一样。”
听着他的话,花懿欢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其乐融融的师门。
她有些羡慕,如果,如果她也是人类就好了,那样就能和他一起练人类的功法,一起参禅悟道。
“后来有一次,他带我们外出除妖,那妖怪的道行,比我们预计得还要高深不少,师父受了重伤,关键时候,他拉过一个弟子,挡在他身前,替他……”
“替他挡下妖物一掌……”
花懿欢心中惊骇,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展开,她下意识攥住景奚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冰冷一片。
“而我的眼睛,也被妖物放出的瘴气所伤。”
他微微抬起头,好似想要感受一下庭前月光,可最终,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的世界之中,只有一片黑暗。
亲眼看着师弟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最终的刽子手,其实是一直疼他爱他的师父,他那时,才真切的感受到人性的复杂。
“景奚哥哥,对不起,我……”
我不知道你曾经,竟然经历过这些,难怪他也一直同她说,不要看一个人的表面,这世界上有许多表里如一的好人,但有时,也不能被一个人和善的表面所欺骗。
听她这样说,景奚摇摇头,“都过去了。”
他原以为他都忘掉了,江晴的忽然出现,叫他明白,原来,他一直,一直都没有释然,他这辈子,恐怕也无法释然。
桌角忽然发出细小的响动,花懿欢垂下眼,发现是雪球在扒拉着桌子,它正用两个爪爪十分努力地扒拉着桌腿往上爬。
只是动作太笨拙,怎么也不能成功,稍微往上爬一下,没停住一刻,便又滑了下去,可小家伙依旧不知疲倦。
花懿欢看它这劲头,势必是吃不到一口粮不罢休,遂伸手将它抱起来,盛了一碗汤喂给它喝。
两人之间本已安静下来的气氛,又被雪球此起彼伏努力干饭的声音打破。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今日的花没往日那般好卖,故而她归家的时候,比之往常,也稍稍晚些。
拐过一个小巷口,巷内站着一人,花懿欢下意识抬眼,定睛一瞧,发现竟是那日走掉的江晴。
花懿欢的步子下意识一顿,她又回来找景奚哥哥的吗?
景奚哥哥已经说了他不回去,她还想来劝他回去吗?
她转而想起景奚那夜同她说起的那些事情,她相信,这位江姑娘应当是不知道的,可景奚哥哥没有同他们讲,她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花懿欢正想着,江晴的视线忽然望了过来,她瞧见花懿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花懿欢站在原地没有动,既然认识,又打了个照面,她还是道,“江姑娘。”
江晴趾高气昂地在她面前站定,嘴唇一张,一句“妖孽”便吐了出来。
花懿欢一怔,她是,何时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