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母亲的丈夫死后,母亲也没有将心思分给她,反而是沉浸在对死人无尽的思念当中去。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女儿,任由陈姰面对老宅中的隐晦恶意。
甚至于,陈姰对生母也产生了恨意。
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而去爱一个男人。
不为自己生育,而为男人生育。
如今,陈姰在心底割去对母亲最后一点留恋。
她要为自己的孩子去创造一个更适宜她生存的世界。
身后的那个男人,只不过有一个好的出身,杀他不足够。
在他身后隐藏着的,才是最麻烦的东西。
那是黑暗中潺潺涌动的永不止息的恶心玩意儿,他们伺机潜伏,永远对女人恶意滔天。
“哇——”越王被婴孩的哭泣声惊醒,掀开被子坐起身,越王妃正背对着他哄孩子。
他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天光大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越王妃略带歉意道:“辰时初了,大王睡了一个时辰。四娘睡醒依赖妾,保母便将孩子送来了。”
小睡一觉脑海中清醒许多,越王想起被带回府的李隶未处置,摆摆手示意越王妃不必管自己。
李府中长辈找人找得翻天覆地,险些要去报官的时候,越王府的长史亲自将李隶送回李府。
马车上,李隶睡容依旧,李万和李千对长史千恩万谢。
隔日,李万夫妇携带谢礼拜访越王府,与越王促膝长谈直到宵禁前夕。
他为越王引荐了一位道士,他是玄都观的大弟子,适合接替张实的位置成为道教新的领头羊。
李家至此以后与越王府多有往来,越王妃所出的四娘周岁宴时,越王与李千说得兴起,为七岁的大女儿和李隶的幼子定下口头婚约。
张实死后,他的声名如烟云散去。他的坟墓也日渐冷落。
是夜,一伙盗墓贼偷偷挖开张实的墓地,打开棺椁却发现是空,只余一纸黄符。
黄符上的笔迹无人能懂,沾了张实的头几度转手,最后落入越王手中。
越王请了李隶来为他解答。
李隶揭黄符内容:清平二十五年二月二,天狗食日,可占紫薇。
大逆不道都不能形容黄符的内容,黄符流传出去都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越王当机立断烧掉了黄符和李隶写下的注释,并告诉他说:“此等谋逆之言过耳当忘,切勿当真。”
越王的运道却从这一日起,越发好起来。
某日,鼎都暴雨,雨水冲开了张实的坟墓泡开棺椁,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
此事在鼎都中引发轰动,朝中下令清查盗墓贼。
却有走商的人说,在恒山又有了白发仙人的传说。
再有人去恒山寻仙,已是人去楼空。
清平二十二年,北境再起风波。
雪灾之下,九黎食物不足,于是派出使者联合回鹘攻打大周。若是能胜最好,赢得财宝粮食,若是败了也能死一些人,减轻对粮食的需求。
这一战,一打就是半年。
镇西军坚守城内不出,拒敌于外。而后调遣半数精锐前往北境与镇北军声东击西,一举夺回陇州,并且战获马匹近八万、牛羊四万。
两军中再整合人手攻回西北,回鹘军队望风而逃,回鹘女王适时派大王子远赴大周为质子。
陇州是最适宜养马的地方,马为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大周收归此处,皇帝与诸相公在陇州定下八坊四十八监专职养马,令太仆寺调用兽医三百人,兽医博士三人,一并前往。
三五年后,边关再不缺马。至此以后,大周将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镇西军王大将军镇守陇州,镇西将军闵明月带队回京汇报战况。
这一次姬羲元没有出城迎接。
得胜而归的将军应该得到满城百姓的欢呼,昂首入城。她不希望有人打扰闵明月的荣耀,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骑马落后闵明月一步的是军师杨子青,制式的盔甲穿在身,杨子青瞧着比闵明月要白净许多。
姬羲元看得蹙眉,这杨子青这么多年还是保持这幅白皮嫩肉模样,也不知道废了明月多少力气。
当时果然应该将他调走,免得闵明月战场搏杀回到帐中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皇帝召见诸位将士,下令加封诸将,犒赏全军。
远在陇州的王将军赐县公爵,闵明月赐县侯爵,其余人等不一一表述。
闵清洙虽死,但他依旧是皇帝正经的丈夫,托他的福,闵明月与皇帝之间是亲戚。
皇帝瞧着算是自己半个晚辈的闵明月,记得她似乎比阿幺还大两岁,关心了一下她的终身大事,“爱卿快到而立之年了吧?”
“回禀陛下,今年二十有九了。”闵明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