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熟稔地拨动刀柄,刀刃在手心挽过雪白的光,牛头妖被刺伤眼睛后暴怒,重重一拳打下来,黎寒光侧身,紧贴着牛头妖胳膊避过,手心的刀已经朝牛头妖要害刺去。
不得不说,贵的刀就是不一样。黎寒光这一刀正中最脆弱的关节,牛头妖的手臂被齐齐斩断。牛头妖发出痛苦地哀嚎,黎寒光甩开刀上的血迹,正要再补刀,结果却看到它的伤口处自动止血,没过多久,就长出一条新的胳膊。
它的眼睛恢复得慢些,但现在也完全复原了。
黎寒光挑挑眉,用帕子将刀刃上的雪擦干,这回是真的认真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受伤了还能自愈,未免太逆天了吧。”
羲九歌脸色沉着,立刻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大沓法宝、符箓,道:“我有的是储灵珠、法宝,我看看你能重生多少次。”
黎寒光明明面对着牛头妖,却忍不住对羲九歌说:“神女,你省着用些,一千金一张的符箓你当纸一样扔,我看着都心疼。你好歹看准了再扔。”
他话没说完,羲九歌已经拿出一打符箓,劈头盖脑朝牛头妖砸去:“又不贵,多一张少一张没什么区别。”
听听,这说的叫人话吗。牛头妖见他们两人竟然聊了起来,完全视它于无物,嘶吼一声,愤怒地朝两人冲来。它倒也有脑子,知道先去解决羲九歌,但有黎寒光在,哪是它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
黎寒光在魔界经受过非人训练,生死关头锻炼出来的杀人技巧远非常人能及。牛头妖从地上跃起,全力一拳砸向黎寒光,明明已近在咫尺,黎寒光还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避开。
黎寒光似乎都没有惯性,当即就折身回击,然而他身法太快,连羲九歌都没料到,黎寒光没被牛头妖打到,倒差点被羲九歌的法术刺穿。
亏黎寒光在雍天宫被羲九歌吊着打了好几天,熟悉她的攻击风格,这才惊险闪离。两人都松了口气,随即都觉得对方在干扰自己。
“你看准了打。”
“是你往我的法术下面跑。”
两人配合得磕磕绊绊,彼此都觉得没有对方,自己估计能赢得更快些。
牛头妖发现这两人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聊天了,它被激怒,猛然大步朝他们冲去。然而它落地时,踩中了不知何时放置在此的千斤符,它脚上霎间像坠了千钧,抬脚的动作变得迟钝缓慢。刚刚看起来还在吵架的黎寒光猛地发力,折身握着刀扎入它眼眶。
两人完全没有商量过,但几乎是同时,刀刃上窜出神火,顺着牛头妖的血液燃烧起来。牛头妖身体从内部着火,哪怕它自愈能力再强大,也始终赶不上太阳神火灼烧的速度,终于,羲九歌快一步,先行将牛头妖烧死。
黎寒光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但身上衣服纤白如雪,一点灰尘和鲜血都没沾到。他将流明神刀收入鞘中,低头看着牛头妖烧成一片火海,颇为可惜地叹了声:“它的皮刀枪不入,就这样被烧了,未免可惜。”
羲九歌听到,默默瞥了他一眼。相比于这个妖怪,她怎么觉得黎寒光更不像好东西。
黎寒光将收好的流明神刀递给她,羲九歌摇摇头,说:“我有其他武器,之后说不定还有妖物,你先留着吧。”
黎寒光挑眉:“这么珍贵的神器,你放在我这里?”
羲九歌抬眸看他:“你这个人信不过吗?”
黎寒光一时哑然,他习惯了事事算计,最擅长制造机会让别人信任他,但从未面对过如此直白容易的信任。
她已经离开却再次回来,只是因为他们是队友;她将危险强大的兵器留给他,也只是因为他们是队友。
黎寒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将流明神刀收好。落石已经将出口堵严实了,他们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山洞中,黑烟混着灰尘飘荡在空中,气味很不好闻。
羲九歌颦着眉扇了扇鼻尖,还是一声不吭去查刚才的骸骨。黎寒光默默看着她的动作,问:“如果今日被困在里面的人不是我,你会回来吗?”
“无论是谁,只要落队了我都会回来。”
“为什么?”
“不能临阵逃脱,不可见死不救,这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做到的事情吗?”
黎寒光听到这些话,觉得她天真的都有些可笑:“你觉得刚才那几个人做到了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羲九歌说,“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这些话实在愚蠢,当权者口口声声说着仁义忠孝,但他们自己却杀亲屠友、谋财揽权,所谓仁义,不过是他们维护自己统治的借口罢了,好让下面的人不要反抗。
黎寒光平生最看不惯贵族子弟轻飘飘谈论天下苍生、公平正义,但现在面对羲九歌,他却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希望,她永远不要接触世界的黑暗,永远坚定热忱。
羲九歌来回摆弄骨头,想要参透这堆骨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那些失踪的神族有什么关系。黎寒光看了会,蹲身,手指在地板上缓慢按动:“刚才我就在奇怪了,这个妖物力大无穷,但打了这么久,地板竟然丝毫无损。这真的是废弃的石头吗?”
羲九歌闻言,也回头看过来:“莫非地板有问题?”
“不确定。”黎寒光清理出一小块地面,他看着地面上奇异的刻痕,问,“这是不是什么阵法?”
这种时候就显现出名门正统和半路出家的区别了,论起阵法,还是得靠羲九歌。羲九歌立刻走回来看,随着她走近,黎寒光扫出来的阵法刻痕也越来越多。羲九歌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纹路,她看了好一会,迟疑道:“我从未见过这种阵法,莫非这是什么上古秘阵?”
黎寒光沉吟,忽然说:“等一下,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房子?”
经黎寒光这么一说,羲九歌低头看,果真还挺像。黎寒光问:“什么阵法会画房子?”
“没有阵法会画房子。”羲九歌冷冷道,“这是一幅画!”
如果把刚才那团线条看成一座房子,那房子周围是树丛,门前是一条街,沿街有许多建筑。街口坐落着一座高大的楼阁,楼下行人如织。他们只清理出这一块,楼阁后面的内容他们就看不到了,但可以预见,这是一副生机勃勃的市井图。
羲九歌觉得不可思议:“这里是蜘蛛的老巢,它们在自己的巢穴里,画了一幅画?”
黎寒光也难以解释,他拿出流明神刀,试着在楼阁上划了划:“可能这压根不是蜘蛛的巢穴,那群蜘蛛包括牛头妖,都在保护这幅画。可是,为什么要在废弃的山洞里雕刻一副这么庞大的石画,画画之人想做什么?”
羲九歌看到黎寒光破坏石画,她脑子中猛然划过什么,忙道:“住手,不要碰这幅画……”
她来不及说完,脚下刻痕突然发出强光,灰蒙蒙的山洞闪过一阵白光,随即,又重归安静。地面上只有斑驳的灰尘,老旧的石板,唯有一小块地面是干净的,上面屋舍俨然,繁华热闹,街道上,多了一男一女两个行人。
强光袭来时,黎寒光和羲九歌都下意识遮住眼睛,等再睁眼,他们面前的景象变换了。
天清气爽,夕阳西沉,眼前哪还有什么山洞、落石,而是一条平整的街道。两边房屋干净整洁,虽然和天宫不能比,但能看出来住户都很殷实。
黎寒光环顾四周,说:“这里有些眼熟。”
羲九歌回道:“刚刚我就想说了,顶尖的宝物都会自晦,那块石板看着普通,其实每一道刻痕里都蕴藏着灵韵。我们应当被吸到石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