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没底气了,她也不知道秦绝会不会发现她在这里,会不会为了她过来救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或许她的生死对秦绝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说一说这种话,好像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没等她说完,楼弃已经笑起来,很轻的一声,仿佛在嘲笑她,又仿佛是在可怜她。这种感觉让明月愣住,皱眉看向楼弃。
楼弃啧了声,抬手抓住明月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而后张开手心,遮住她的眼睛,让她看先前自己与秦绝打斗的场面。
明月挣扎不开,猛地一段记忆涌入脑海,她被迫承受。
——“那你徒弟的性命呢?你也不管吗?”
——“你竟然连自己的徒弟的性命都不要?”
……
楼弃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月。少女沉默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慢却红了眼眶。
楼弃火上浇油:“你看,你师尊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别想着你师尊了。要知道,我当时可是真想将你交出去,让他放我走,可他直接就冲了上来,也不怕伤着他的乖徒弟。至于你那些同门,你瞧瞧他们,可曾对你有半分信任?我不过随意使了个障眼法,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指责你、厌恶你。你们名门正道,也不过如此。”最后一句带着轻嗤与嘲讽。
他双手环抱胸前,居高临下看着明月,冷峻的眸子微眯:“距离你失踪,已经过去十日了。你瞧,根本就没有人找你。你的师尊没来,你的同门也没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吧。”
他仿佛只是轻飘飘地陈述事实,可这些轻巧的话语,一字一句落在明月心里,都像针扎在心里,细密地疼着。
明月低垂着眸子,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些什么,可脑子里只有秦绝不由分说冲上来的画面,以及坠落时秦绝回头的那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楼弃看她这模样,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受打击?”
明月低着头,眼睛毫无神采,声音也低迷:“你想怎么样?”
楼弃说:“其实我一开始想吃了你,但是你这修为,吃了也没什么增进,估计也不好吃。等我想吃的时候,再把你吃了。”
明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眨着眼。明明听见自己要死的消息,她应当很害怕很慌张的,可是……因为心里很痛,好像也不怎么觉得紧张和慌张了。
楼弃说完之后,就把她扔在了房间里,自己走了。房间有人看管着,只有楼弃一个人能进来。临走前,他交代那俩魔修好生看管明月。
魔界原本是魔族的地盘,可几千年前,魔族死伤殆尽,血统纯正的魔族已经所剩不多,如今的魔界之中,更多的是魔修。魔修并非正统魔族,而是入了魔,以魔族的修炼方式继续修炼的人。
明月昏睡的十天里,楼弃回到魔界修养了几日,待强势稍稍好转些,便找了个小魔修,抢占了他的地盘。魔修在魔界的生存方式,与魔族别无二致,皆是通过争斗,决出强者,强者便能拥有地域的管辖权,弱者则只能被统辖。更强者、强者、弱者、更弱者……以此类推,形成一套统率机制。
但魔修虽然以魔族的方式进行修炼,到底不如正儿八经的魔族修炼得快,也不如魔族心狠手辣,如今的魔界,小虾米一堆,却没有一个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强者统领一切。因此,魔尊之位空悬,只有五位魔君分庭抗礼,各自占据一隅,谁也不服谁,但谁也打不过谁。
楼弃有伤在身,暂时打不过那几位魔君,因此只找了位魔君更下一级的魔主,这人所居位置偏僻,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楼弃打赢了人,便接管了原来他的势力,如今这一片都以楼弃唯命是从。
从明月那儿出来后,楼弃去了自己的住处修炼。那小丫头的师父的确有些真本事,伤他颇重,这伤养起来需要些时日。
他这一修炼就是两日,两日后,他再次去见明月。明月还是那样,恹恹的,没什么神采。楼弃觉得他们这些人就是如此,总是莫名其妙地看重一些感情,同门之谊、师徒之情。
但出乎楼弃的预料,他以为明月应该已经明白,可她却执迷不悟,怯怯抬起头来,说:“你能不能放了我?”
楼弃微怔,啧了声,名门正道,果真顽固不化。
“我放了你,你又能如何呢?你要回去找他们吗?”他语气带了些嘲弄。
明月自然听得出来,是,她这样听起来真的很可笑,明明都被抛弃了,还是想回去。可是……她放不下那些,刚知道时,她的确大受打击,心如死灰。可缓了缓,又开始为他们找理由开脱,也许是因为她在魔界,所以他们找不到。
……
她找了无数个理由为他们解释,还是不肯死心。更何况,她真的舍不得秦绝。哪怕秦绝选择明若而放弃她,哪怕秦绝听见楼弃说用她的性命做交换也没有犹豫……
明月都能替他找到理由,譬如说,秦绝只是没来得及再找她,秦绝只是认为魔族说话不可信……
反正,“反正……求你放了我。你也说了我修为这么低,不好吃的。”明月说着,咬着下唇,眼巴巴觑向楼弃。
她不能死在这儿,也不能留在这儿。她要回去,回松阳宗,回到秦绝身边去。
楼弃看着她的眼神,隐约觉得她可笑又可怜。身而为魔,楼弃有天生的优越感,瞧不起他们优柔寡断自诩正义的名门正道,更瞧不起那些困在七情六欲里的凡人,卑微如蝼蚁。
明月期待地看着楼弃,楼弃看着她的眼神,忽地轻笑出声。
“我们魔不做善事,你让我放了你,总得给我一些说得过去的好处吧?否则,我凭什么就这么放了你?”
明月被他说的话难住,就她,能拿出什么好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你。”
楼弃忽然凑近,近到连睫羽都能数清楚有几根,吓得明月心脏骤停,呼吸都不敢。
楼弃的眼神慢慢流转着:“我瞧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如……你与我双修一次,我便放了你,如何?”他勾出一抹玩味的笑。
明月往后倒数两步,声音放大:“不行!这是我……不能给的。”她别过头,似乎有些难为情。
楼弃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笑说:“哦,原来你对你师父不是师徒之情,是男女之情。难怪……那你更可怜了,我看他对你决计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恐怕连师徒之情也不深哦。”
明月咬唇,倔强道:“这与你无关。”
楼弃又笑:“好,那换一个要求。”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杯子上,他摊开手,用右手在左手手心划了一道,血流出来,滴进杯子里,泛着浓郁的黑气。
楼弃合拢手心,手心的伤口便愈合无踪。他捏住杯口,将杯子轻轻摇晃均匀,递给明月:“喝了它,六十天后,我便放你回去。”
面对那杯黑气缭绕的东西,明月皱眉,犹疑不决。他是魔……
楼弃又笑:“你放心,喝下去你既不会发疯,更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影响。”
只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丝魔气。
就这一丝魔气,足够瓦解小丫头全部的期待。同门之谊、师徒之情、男女之爱,她所曾珍视的一切,都会因为这一丝魔气,而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