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浅笑着接下:“多谢老伯,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乃修道之人,不吃不喝也不会有影响。”
老伯叹了声:“我晓得,你们都是仙人,可我们也没什么好报答的……”
老伯走后,明月将茶水先送给诸位师兄,最后留了两杯,送去给秦绝和折云。
大家都从乾坤袋中取出了自己睡觉的帐篷、床之类,也有省事的,直接就地躺着,但大家自觉地给秦绝和折云腾出了后院那块很大的地方。明月端着茶水,绕过院子,慢慢走近。
“……师兄到底怎么想的?”是折云的声音。
明月脚步一顿,心马上提起来,他们在聊什么?
秦绝问:“想什么?”平平淡淡的语气。
折云笑了声:“自然是……小明月。”
听见自己的名字,明月端着托盘的手指不由收紧。
折云的声音比这晚风还温柔:“今日小明月遇险,师兄连犹豫都不曾有,便替她挡下。师兄没受伤吧?”
秦绝的声音仍旧淡淡的:“怎会?它还伤不到我,我没那么弱小。”
折云沉默了一瞬后失笑:“师兄自然是强,天下第一的强。只是师兄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想着,小明月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命定之人?或者是……”
他一顿,“哎呀,直白一些说吧,师兄,你对小明月有情吗?”
明月连呼吸都忘了,等待着秦绝的回答。他会怎么说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轻微的风声里,送来秦绝的回答。
明月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折云轻轻地笑起来,穷追不舍:“师兄,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师徒之情,也不是同门之情,更不是你对苍生的悲悯之情,我问的是……男女之情。”
二人倚在树上,在击杀了白日那邪祟之后,今夜定州城的月光皎洁,照出一丛树影。
明月不由抬头,看向树上的两道身影。秦绝的背影挺拔如松柏,声音仿佛沾染了月色的清冷,无情击碎明月的全部侥幸与窃喜。
“你知道的,我从没有男女之情。”
明月低下头,仿佛呼吸困难,连忙打断他后面的话:“师尊,折云师叔,老伯让我来送一杯茶水,说是一点心意。”
她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装作是刚来,唤了道飞云诀,腾云至秦绝身侧,将茶水递上。
折云笑着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将杯子放回托盘上:“谢谢小明月。”
明月摇头,待秦绝也喝完茶水,捧着托盘退下,“那弟子告退了,师尊与折云师叔也早些休息。”
“好。”折云看着人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看了眼秦绝。先前的话题被打断,强行再续上也不合时宜,他拍了拍手,“师兄,那我也去休息了。”
秦绝嗯了声,待折云走后,兀自静坐许久。
他自幼时起拜入松阳宗,与诸位师兄弟关系不近不远,唯独与折云关系还可。因而,有些话,也只有折云会与他说。
男女之情么?他从不知何为男女之情。
少时他们便因根骨修为被诸多女修追求,秦绝面对她们,不论高矮胖瘦、修为高低,都掀不起任何波澜。可偏偏是他,却有一位命定之人,甚至于现在出现了两个。
秦绝垂眸,抚上自己右手手心,他与明月之间有道同心诀,但百年来,代表着情动的名字从未亮过。亦说明,他对明月,并未有情。
对她好,是因为找到她时,她还是个小姑娘,总习惯事事依赖他。他便想着,左右是他的命定之人,对她好些也无妨。三百年来一直如此,即便有了明若,他也习惯了对她好。今日之事,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她是弱小的,是他的徒弟,是松阳宗弟子,自然需要他保护。无需缘由。
之后几日,定州城一切太平。城中还潜伏着一些小妖小魔,被他们除去。城中另外活着的百姓们见状,也纷纷出来,值得欣慰的是,城中残存的百姓还有一二百人。
秦绝让他们做了场法事,将城中惨死的冤魂一一超度,又在城中留下了几道法阵,这才离开。
临走时,秦绝却微压着眉头。明月见状,问:“师尊,怎么了?”
秦绝摇头,说没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出发之前,识魔谱分明指示定州城周遭邪气弥漫,可他们这些日子,只遇上过那一个大的邪祟。倘若只有这一个,识魔谱不可能黑气弥漫至此。
或许……不在定州主城区,而在定州城附近的村镇?
抱着这想法,秦绝让弟子们分散开来,往附近的村镇走。此番下界,并非只有松阳宗一个宗门,还有许许多多个宗门,因此在路上,他们便遇上了另一大宗门天元派的人。
天元派是修仙界的最大宗门,没有之一。他们派财大气粗,弟子众多,常去人间做些超度以及捉小鬼的活动,在人间的信众最多,因此天元派自觉有优越感,即便是松阳宗,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此时,天元派的人略显狼狈,各个惊魂未定,见着秦绝如同见了救世主一般。
“鹤微仙尊!”
“求仙尊救我同门性命……”
从他们略显凌乱的对话里,明月理出来龙去脉:十日之前,他们从天元派出发,来到附近除魔,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一些小妖小魔,不成气候,收了便是。他们又将那些死去之人的尸身收集起来,放在一处,意欲到时候一并超度。没想到前两日,突然发生变故,竟然……诈尸了。
“起初我们并不当回事,可是我们发现,那尸体还会咬人,攻击性极强,倘若有人被咬,即便是修士,也会……被同化。我们意识到情况不对,本想向宗门求助,可不知为何,玉牌在那镇中竟无法运转……消息送不出去,甚至于我们也差点出不来。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镇中逃了出来,但也只逃出来几个人,其余的师兄弟们还在镇中……求仙尊救救他们性命!”为首那人说罢,朝秦绝行了个大礼。
那人抹了把眼泪,又道:“对了,除了我们的人,还有衍天宗的人,还有你们松阳宗的弟子在,其中有一个,她说她叫明若。”
明月一愣,明若?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应当在松阳宗吗?
还未及思考,身侧的秦绝已经御剑而去。
明月看着他背影,赶紧御剑追上。明若也好,明月也罢,于秦绝而言,都是他悲悯的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