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宜没再多说,掰扯这些没有意义,杨老爷自作自受,偏瘫就是他的下场和代价了,杨文煦不可能再追究亲父什么。
“你和赵家女的婚书在沂王手上,我和你回去,你不担心吗?”她换了个问题。
杨文煦对此没有犹豫,他拿定了主意来的:“我不知沂王到底想干什么,他若要公开,就由他公开罢。我杨文煦不是卖妻求荣之人。”
翠翠忍不住动容。
兰宜低笑了一声:“呵。”
他是这样的,总是在她心将死时,予她一线希望,让她的心重又柔软起来,然后迎来下一次践踏。
如果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她对他毫无期待,也许倒不会抑郁而亡。
她飘荡在杨家时,听见过下人议论,都说她是被杨太太和姜姨娘磋磨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死于绝望。
对杨文煦的绝望。
“不必了。”她道,“是我要与你和离的。”
她看见杨文煦露出惊愕的表情。
真奇怪,她在杨家受了那么多苦,他居然仍不相信她想离开他。
“是不是沂王逼迫了你?”杨文煦眼底发红,有点失态,“你不必害怕,他是亲王也不能无法无天,我去官府告他,官府上报朝廷,宗人府和皇上会管教他,他强夺有夫之妇,昏庸无耻——”
兰宜听不下去:“我没受任何人胁迫,就是不想和你过了,你喜欢姜姨娘,往后就和姜姨娘过罢,或嫌她身份低微,要再娶正室,也由得你。”
“杨文煦,”她郑重称呼,“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你我一别两宽。”
杨文煦不知道她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意思,他只是不能接受。
这不是他的来意。
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假意答应沂王的要求,才换得这次见面,兰宜如此,像一记巴掌摔在了他的脸上。
他从没有这么痛过。
“你是我娶来的妻子!”他喝道,“你是杨家妇,不能另嫁他yhdj人,我不同意和离!”
见素抱朴一同上前,护持在了兰宜左右。
兰宜不意外这个场面,但仍有点惊到,沂王的安排竟然并不多余,也许男人更了解男人。
杨文煦到底有些修养,极快地平复下来:“兰宜,跟我走。你生我的气,我们回去再说。你留在这里算什么?沂王不怀好意,你久在家中,不知外面人心险恶,要吃大亏的。”
他堪称苦口婆心,又忍辱负重。只是兰宜没有一个字听到心里。
因为她两辈子至今为止所有的亏,都是在杨家吃的。
兰宜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我知道药里有毒。”她道,“药被人动过,我发现了。”
话音落,见素惊异地望了她一眼。
杨文煦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睛。
入耳的瞬间他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兰宜没有说话,静静望着他。
杨文煦明白了。
他不可置信:“你知道,你还——”
这五个字之外,他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盯住兰宜的脸,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好像她一下子变得非常陌生,他第一次认识她。
“为什么?”他终于质问,“为什么不与我说?”
兰宜轻声道:“说什么,老爷一时糊涂而已。”
杨文煦又陷入了失语。这是他才说过的话,她用来堵他。他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口齿,更不知道她有饮毒的狠心!
她是万念俱灰地寻死吗?还是算准了之后的一切,成心来报复他?他不确定,不敢问,但又不能不问:“你恨我?你难道以为我也——我没有,我不知道这件事!”
“那不重要了。”兰宜道。
不久之前,她从仰天观返回杨家时,对翠翠说过这句话。
杨文煦相不相信她,愿不愿意维护她,都不重要,因为最终的结果,总是她忍让受伤,她曾经想不通为什么,后来知道了,因为,她不重要。
她在杨文煦心中的次序,排在那么多人和事之后,他知道她委屈,但也仅此而已,他不知道琐碎日常里藏着杀人的刀,一刀刀砍在她身上,痛的不是他。
“怎么会不重要,”杨文煦仓促辩白,“你不能对我有这样的误会,我绝无此意——”
“我有。”兰宜打断了他,“我就是有意的。”
她不惮将她的报复心暴露出来,她不顾虑杨文煦会有什么反应,她不怕他报复回来,她只图一个痛快!
迎着杨文煦复杂到无法言喻的眼神,她没有停:“你若还不允我和离,我们就官府见。你将姜茹推出来顶罪,就算顶得过去,妾杀主母是什么罪,你意图停妻再娶又是什么结果,你都清楚的吧。”
她笑了一声,筋疲力尽,向后仰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