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料到的是,太后娘娘根本就不允许让雁临到锦衣卫当差,案子是白做了……”
裴行昭只抓自己在意的重点:“你或是廖家要雁临到锦衣卫做什么?”
“要她查阅廖云奇近几年在锦衣卫的存档记录,看看锦衣卫盯他盯的紧不紧,有没有记下他与一看就觉得不该来往的来往的事。如果有,如果不曾被调阅,便销毁。”
杨攸望着陆子春的双眼,已经充斥着仇恨、怒火。
韩琳仍旧懒散地窝在椅子上,视线却如刀锋一般锐利。
若无其事的只有裴行昭,沉默片刻,她问:“你所说的这些,到底是你做的,还是陆雁临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陆子春道,“说起来,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原本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谁出了岔子,另一个都要被同罪论处,即便能够置身事外,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你们还能有活不下去的时候?”裴行昭语带轻嘲,“伯爷何必妄自菲薄。”
陆子春的头垂得更低,放在膝上的手,攥住了衣袍。
“最近说过一个人过犹不及,竟忘了那人是谁了。”裴行昭道,“眼下过犹不及的是你。”
“太后这话怎么说?”
“做多了、做过了。”裴行昭解释道,“我相信案子是你做的,康郡王是你杀的,那一晚,雁临并没离开卧房。而你藏凶器的地方,还有在密室放了那些书信,都是有意为之。或许你可以推给你陆家的死士,或许你已打定主意替女儿扛下一切。密室又不止一个两个,何必放在杀人的必经之路上?”
陆子春苦笑,“太后派人日夜盯着,我能去的地方有多少?”
“你们刚来京城,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派人盯着你们父女,而是盯着你们的亲族、得力的下人。你总不能说,做贼心虚到了疑心生暗鬼的地步,进了京城便感觉时时刻刻有人盯着,要是那样,你存的那些信早就到我手里了。”
陆子春语凝片刻,“但是,太后娘娘,我已说过,不论案子是谁做的,我和雁临都得不着好,我没必要替她扛什么罪名。”
裴行昭淡声道:“如果害死至亲能隐瞒三年,这人的心性会变得怎样的狭隘自私偏激,我说不准,但是完全可以相信,那种人,就算陆家死绝了,只剩下孤身一人,也照样儿活得下去。伯爷是不了解自己,还是不了解你的女儿?”
“可凡事要讲证据。太后娘娘所说的这些,只是推测,而不似案子一般,可以凭借真凭实据做出推测。”
“没错,所以我不急。”裴行昭眼眸微眯,“我跟导致冤案发生的人耗了不是一年两年,我不心急。你们将真相隐瞒了那么久,欺瞒我那么久,真正的面目到底是怎样的,我总要看清楚。想想法子,总能让你们现出原形。”
“要是这样,太后娘娘要做的工夫可就太多了。”陆子春道,“其实大可不必。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按律处置便好,不然该如何是好?把我关进诏狱,我跟人乱说些不该说的怎么办?要是不关进诏狱,您要怎么跟刑部、锦衣卫的人交代?怎么能封住那么多人的嘴?”
裴行昭笑了,“所以,你以为我还是上当了?还是要哑巴吃黄连?想多了。你女儿都不了解我,何况你?”
“那这事情倒是有趣了,幸好我就是局中人,可以亲眼看着,亲身经历,再不会有比我更清楚太后手法的人。”
“还有陆雁临。”裴行昭旋上小酒壶的盖子,抛给韩琳,徐徐起身,“我们回宫,带上陆伯爷。”
当夜,陆子春不为人知地随太后到了寿康宫,被安置到了寿康宫花园的一所小院儿。
韩琳很头疼,“要怎么对付陆子春?瞧他那样子,是咬定那些说辞了。而且,他说的是假的么?是为女儿顶罪么?要是他没撒谎又该怎么办?”
裴行昭却看向杨攸,“你怎么说?有没有什么法子?”
杨攸眉宇间凝着浓浓的杀气,“不论如何,他这么久和女儿一唱一和地做戏,和廖家人来往是板上钉钉,用再残酷的法子磋磨他的心性都不为过!但是……眼下我也没有能保证奏效的法子,您要是也拿不定主意,便容我想想。”
“当真?”
杨攸点头,神色决然。
“那就在偏殿凑合一晚,琢磨琢磨。”裴行昭缓步走向寝殿,背对着她们摆一摆手,“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可是谁又猜不出,她这一晚必定无眠?最难以承受这结果的,兴许不是杨攸,是她。
韩琳本想劝她和自己畅饮,说说心里话,可看着她少见的现出疲惫的背影,话便说不出口了。也许此时此刻,裴行昭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只想像小兽一般,独自承受伤口被恶狠狠撕开的疼痛。
杨攸扯扯韩琳的衣袖,对她偏一偏头,“你也早点儿歇息吧,明儿一定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嗯,那我回了。”韩琳拍拍她的肩,快步离开。
杨攸歇在了寿康宫的偏殿,躺在床上,整夜没能阖眼,看着昏黑的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
一日之初总会给人带来些许的希望,这一日却不同,她的心仍旧沦陷在盲一般的黑暗之中。
洗漱时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看到自己眼底布满血丝。
裴行昭却是一切如常,洗漱更衣,用早膳,皇后来请安时言笑晏晏,之后循例去清凉殿。
杨攸送她过去,在路上道:“父女两个都一样,继续饿着。李福不是还在么?等他们最煎熬的时候,让他们去看看李福是怎么照看人的。”
裴行昭唇角徐徐上扬,“吴尚仪也活着,跟李福在一起办差,让他们去瞧瞧也行。”付云桥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无从想象,只知道那两个畜生很尽责,付云桥到如今都没找到自尽的机会。
杨攸道:“我请阿妩姑娘吩咐下去?”
“行啊。”
杨攸转身,走到刻意落后一大截的阿妩跟前,说了原委。
阿妩立刻去安排。
杨攸又回到裴行昭身边,“今儿让我陪着您,好不好?”
裴行昭视线慢悠悠地落在她面上,轻声问:“不怀疑我么?陆雁临说的很在理。”
陆雁临妄加揣测质疑的那些话,裴行昭终究是听到了心里,且会成为一根刺。杨攸望着她,猝不及防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