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听到高山流水,忍不住闭眼聆听。
现在的人弹琴花招子太多了,要不就手格外悬浮,要不就弹的跟高山死水一样,难得有手这么稳的,仿佛一下就把人带入山谷中去了。
统领太监王守忠是打小就服侍建元帝的,见他闭眼沉浸其中,心道这位裴大家还真是多才多艺。
这不,连办差的太子也驻足停下。
一曲作罢,云骊这才对大公主道:“公主,好听吗?”
大公主重重点头:“大家也太厉害了,我母妃前些日子也去听乐府的人弹了,但是比大家差的远了。”
“这倒不至于。”云骊这才装作看到皇上和太子的样子,赶紧起身行礼。
她在宫里虽然从不问琐事,但是会观察,而且很有耐心,反正今日《高山流水》不成,明日也可以弹《春江花月夜》,至于太子近日办差,肯定时常在宫中行走,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建元帝笑道:“没想到裴大家也很通音律,太子,说起来你和裴大家还有亲呢。”
要说裴家是河东名门,无论是裴度还是去年的省元今年的进士裴凛都是佼佼者,能为太子拉拢裴家自然很好。
太子赵煦本就对云骊印象不错,还有吕嬷嬷近些天和他闲聊时,提起五姨母都是赞不绝口,说她性情严肃,但是深晓大义。
因此,听建元帝如此说了后,太子竟喊了一声:“五姨母。”
云骊赶紧又跪下:“臣妇如何敢当。”
建元帝在心里暗自点头,这倒是个知礼的,太子也是如此想,她在母后那里见过七姨,她听自己这么喊,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裴大家不必如此生分,孤听闻你把大公主教的极好,心里也是很欣喜。”太子装模作样说了几句。
等再看到云骊起身,又有些惊讶,不为别的,这位姨母和母亲生的也太像了。
他时常见到四姨母云湘和七姨母,这二人虽说各有千秋,但是和母亲生的并不太像,而五姨母和母亲生的这般像,一眼就觉得很有亲切感。
云骊听太子客套,也谨守本分道:“多谢太子称赞,如此还是大公主聪颖绝伦,臣妇无半点费心之处。今日能得蒙圣上和东宫称赞,臣妇不胜欣喜,如此技艺还是当年蒙大家教授,臣妇不及蒙大家十之一。”
站在建元帝身后的王守忠心道,真会说话,看似谨守本分,实际上在抛出话题。
天子不便插话,倒是太子笑道:“蒙大家?是蒙荫吗?真没想到五姨师从蒙大家,难怪如此娴熟,难得有人把高山流水弹的这般好。”
云骊谦虚了几句,又道:“太子若喜欢,臣妇家中还有一本蒙大家的琴谱可以送给太子。”
太子看向皇帝,皇帝微微颔首,太子才道:“那便多谢裴大家了。”
云骊依旧行礼,表示愧不敢当。
这般的客气和生疏,也让建元帝觉得这章氏还真的是只读书,心性品行十分好的人,不喜欢走捷径,倒是难能可贵。
他见过太多人,一朝得志,就忘乎所以,难得她还一直这么恭谨。
当下赐了宫中一部新书给云骊,云骊又是行礼谢恩。
也因此,第二次在宫中见着太子的时候,云骊语气又稍微有所不同,她非常清楚,身居高位
者要的不是恭敬,还要有真诚的关心。
“天气暑热,太子办差辛苦,可一定要照顾好身子才是。”
太子则道:“姨母也是如此。”
这个男孩子不擅长说什么,听闻他很喜欢习武,甚至武艺很好,都是建元帝教出来的,是位非常魁梧的青年,听闻他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和现在倒是判若两人。
云骊又恭维道:“不过两三个月未见,太子仿佛又长高了,原本准备进献的袍子倒是小了。”
每日讨好太子的人无数,却没想到这位姨母也在跟他做袍子,难得太子有些惊讶,但也记在心中。
裴度见云骊回来就在做袍子,还以为是做给自己的,不曾想居然是给太子的,他惊讶道:“你知道太子的尺寸吗?还有,你不是说从未和太子见面,怎地都能进献袍子了。”
云骊笑道:“多年做女红,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不是白学了。”其实是她私下找了吕嬷嬷的,只是这些就不必跟裴度说了。
说起来也都是形势所逼,原本她也不想如此的,因为裴度做官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而孔隽光走武,裴度走文,二者也没什么影响,但是云淑一再下蛆,就别怪她了。
“何时也跟我做一件啊?”裴度有些吃醋。
云骊抬了抬下巴:“那就看我高不高兴了。”
“可是我过些日子可能要出门去了,圣上欲派我去甘州调查处理案件,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儿的。”裴度只放心不下云骊。
“啊?如此突然。”云骊放下手中的针线。
裴度点头:“是啊,不仅如此,我还得看看沿途新法实施的如何,不过你放心,我办完事情肯定就很快回来。”
这绝对是升官的前奏,一个人只有很忙,代表你肩负的职责多。
这也是云骊之前不想行事的缘故,因为她已经做到了女子中很不错的地位,丈夫可以说出乎意料的非常争气,不需要靠任何裙带关系就走的很稳当了。
反而因为云淑,她不得不走太子那条线,因为皇后她肯定是无法讨好的,既然如此就争取太子,她们母子关系的确无法破坏,可是太子掌权和太后掌权可不同。
再有,她知晓云淑的,现下是侯夫人了,完全不同了,只要她进献袍子,得蒙太子夸几句,那孔家绝对会搜罗更好的投其所好,哼,到时候孔家就等着被薛家参吧。
能走三步算什么,有本事你走三十步才算厉害。
太子的衣裳可不能朴实无华,看太子的样子也不像是朴素的,因此这衣服上绣样非常精致,内里却十分舒服。
她是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的人,就是袍子也做的很认真,还浆洗了一遍,熨好了,才在中秋时进献给东宫。
此时,裴度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中秋节是云骊带着儿子陪公婆一起过的,小叔子序哥儿这几年也成了位小少年,他正和云骊道:“嫂子,哥哥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