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还是富庶之地,人力还算充足,怕是其他地方更是不成。辛苦你了,裴郎。”云骊笑着看他。
裴度摆手:“这点事儿倒是没什么。”
只不过越往深处走,才越觉得黎民百姓的不容易,这些人也未必纯善,但是他们的日子过的不容易。
江南向来赋税是最重的,士大夫又多,多可以免税,但老百姓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这些事情他就不烦扰云骊了,云骊见他心情有些不好,就特地为他解
闷:“你要不要听我跟你弹琴?你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如何?”
“真的么?”裴度还有些期待。
大多数男人喜欢在烦闷时找地方放松,想找清静无人烦扰的地方,多半都是在烟花柳巷,反正无人认识的地方消遣,可是自家就是不同。
即便在寝房里,夫妻二人都有自己的区域,云骊替他收拾出一个特别舒服的圈椅,几案上摆着他喜欢看的书,为他摆了一个小鱼缸,里面替他把恭桶都摆好了,有时候,他想发呆,在家里坐一天,云骊也不会喊他,甚至送些汤水就走。
云骊则在床边的榻上看书,或者躺一躺,要不就在屋里的桌上做针线活,也是很惬意。
时常夫妻二人一天都不说话,反而让裴度更爱回到他的一方天地。
悠扬的琴声传来,这还是裴度第一次听她弹琴,他闭着双目,什么都不想,只觉得耳畔都是泉水叮咚,高山流水,又婉转动人。
一曲听罢,他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头一次听到你弹琴,不曾想弹的这般好。真想一直听下去……”
云骊起来道:“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你的大事我也帮不到你,可是我可以替你解闷儿啊,只要你闷了,我就可以替你解闷。”
“云骊……”裴度忍不住唤她。
“怎么了?”
“这样就很好了。”裴度认真的点头。
云骊却俏皮一笑:“那可不成,我听说男人都是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所以,你可别说我很好啊。我要是太好了,你太舒服了,哎呀,那我就麻烦了。”
她说完,又做了个鬼脸。
若非是还怀着孩子,她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样。
裴度心道,或许是因为云骊知晓生母没死,所以人也活泼了许多,在他面前也随意许多。
素文和丫头们见主子们感情好,也是跟着高兴,她们跟过来的大多数都是云骊陪嫁而来的人,自然希望云骊能够过的更好。
而云骊总是觉得,人和人的感情都是互相的,如果你自己没有心,只是做在那个位置,一心只考虑自己,对别人虚情假意,别人也是能看的出来的。
相爱时全力以赴,决绝时也能毫不犹豫。
几日后,杨云初的夫人窦氏过来了,窦氏是送牛肉过来的,说起来城里吃牛肉的确不容易,即便云骊是通判夫人,但是也买不了多少。
孕妇听闻要多吃牛肉,才有精神,但是看窦氏送了这么些过来,还从常州亲自过来的,云骊感动道:“怎么劳动姐姐过来,不留着两个哥儿吃?”
窦氏笑道:“正好我那里有,想着你吃牛肉不便宜,就多送了些过来。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你也不知晓偏了我家哥儿好东西。”
云骊倒是不怎么称功,二人叙了几句闲话,窦氏则道:“实不相瞒,我来升州是来看病的,妹妹你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病?姐姐有何病?”云骊忙问。
升州为南直隶首府,名医也多,窦氏来这里看病不稀奇,只窦氏面色如常,看着不错啊。
窦氏就连忙道:“都是生孩子闹出来的,妹子,你可要留心身体。我这两只胳膊,就跟在凉水里泡过的一样,总是不舒坦,还有——”
剩下的她就不说了,在人家孕妇面前说这些,万一人家不舒坦怎么办?
她就笑道:“不过,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们隔壁那女子生了孩子后反而身体更好,也更漂亮了。”
“可姐姐怎么不让杨大人知晓呢?”云骊不提这茬儿,因为她知晓曾经有个活生生的姑娘杜静影,就因为难产而亡,窦氏如今也只是宽慰她罢了。
窦氏就道:‘我说了,他们反而担心。反正我明儿一早就回去了,也没什
么大碍。’
云骊知晓,窦氏之父也是进士,还是杨云初的先生,她十六岁的嫁给了杨云初,操持家业,读书也从不自显,为人十分谦虚,是杨云初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比起云骊来,她才是真的操劳。
杨云初性子有些大大咧咧,窦氏生怕他在官场被人诘难,是内外事情都要操心,而且生活很难适应。
“那姐姐小心,我让魏福赶车送你去,他对升州熟悉些。”云骊只好如此。
窦氏笑着应了。
一下午回来就抓了不少药,用梳妆匣装着,很怕被别人知晓,云骊看了也觉得她过分小心了。
但她还是替窦氏保守了这个秘密,即便裴度问起,云骊也只是说她送牛肉来的。当然,云骊的回礼也松了不少名贵药材去。
她成婚时,二老太太和李氏陪送了不少药材,这江南又潮湿,她自己留一些,送人也不手软。
但从窦氏身上,云骊觉得自己兴许可以松弛一些,张弛有度,自从小时候回京后,想为自己争气,想做到更好,身上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现在在窦氏身上,她看到了操心太过,容易损耗自己。
她自己从第一天吕嬷嬷教的时候,就说她做事用心太过,现下她的事情也要学会恰当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