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潇下去后,邰妈妈却没有刚才真的不在意所谓的庶女,反而有些忧心忡忡道:“老爷还真是听了刘姨娘的枕头风,把三姑娘拉了下来,把五姑娘添上去,难为还要您去周全。”
冯氏叹道:“以前老爷在家中时,很听老太太和大伯的话,因为那时老爷官阶还小,我提及老太太,老爷尚且畏惧三分,但如今,老爷这次进京叙职。早已是志得意满,很有可能会升官,他这官做的越大了,怎么还会听老太太的。指不定还埋怨老太太管的太多了呢。”
“您是说老爷对老太太有怨气,这不能啊,老太太虽说不是那等面上亲热的人,可也只是性情严厉了些,但规矩是非分明,她老人家待老爷也不薄啊。”邰妈妈还记得当年老爷成婚,老太太可是拿了五千贯出来置办婚事。
冯氏却道:“你不知晓这其中关窍,咱们都觉得老太太出钱出力,但对于老爷看来,本来这钱就是伯府的,即便分家他也能拿到一笔不菲的
家资,老太太为他忙,那是因为他中进士了,他有了出息,挣的是她自己的名声。再者,姑太太出嫁,老太太陪嫁了二十万贯,这二十万贯比五千贯多多了,老爷心里哪里能没有芥蒂。”
邰妈妈脱口而出:“姑太太是老太太嫡亲的闺女,陪嫁这么些也正常。”
说完,她自己也悟了。
她们自觉老太太对自己嫡亲的女儿好那是应该的,为庶子们操持都觉得天大的好处了,这是站在冯氏这种嫡妻的角度上,但是在章思源这种做庶子的角度,他还认为自己是章家子嗣,本来章家财产就有他的份,老太太也不过是三瓜两爪打发他,再有老太太为他操持婚事本也是本分之事,又缘何要感激?
还有一层,老太太对姑太太那么好,老了却还得要庶子们奉养,还要插手庶子们的家事,二老爷怎么愿意?
冯氏见邰妈妈明白了,继续道:“刘姨娘是他心头最爱的一个,还为他生儿育女,如今学规矩,他反而还要看老太太脸色,老爷自然不肯。自然,这其中肯定也少不得刘姨娘在其中挑拨。”
“她就是个害人精,若非是她,老爷和老太太关系也不会闹僵。六姑娘为何不喜五姑娘,这都是因为不公平啊。”邰妈妈也很为冯氏母女打抱不平。
何时这家里的家务由一个妾说了算?
太太真是越发好性儿了。
冯氏摇头:“争这些闲气做什么,正出庶出又如何,外头的人结亲还不是看老爷的官位,谁管你这个。就说我嫁给老爷时,我父亲还只是礼部侍郎,待我出嫁几年后,父亲升任东阁大学士,我那庶出的妹子反而嫁入宰相门第。再有咱们家云鸾坏就坏在出生太早,当年老爷替她许亲时还只是县令,如今老爷是正五品的同知,这回叙职还要高升,云清的婚事就肯定比她姐姐好。”
联姻只是结两姓之好,年龄合适就成,尤其是女儿家,所谓的嫡庶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无非就是亲娘贴补的多些,但也不会很过分,毕竟作为嫡母,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公。
一般挑嫡庶的,反而是那等轻狂人家,像当今皇帝还是庶出,难道天下人就不认他了?
若哪家嫡母苛待庶子庶女,外人也会觉得这家家风不好,自古士大夫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名臣陈执中就是因为家中女奴迎儿被妾室张氏虐待至死,故而贬谪。
邰妈妈听了,也是觉得不公:“三姑娘给二姑娘提鞋都不配。”
“你这话可别乱说。”冯氏立马道。
邰妈妈忙道:“奴婢知晓,只不过觉得世道不公罢了,若是咱们老太爷还在,您何须如此,老爷也不敢这般对您。”
冯氏笑道:“那也未必,女儿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婿却是半子也,你见过哪家女儿高过儿子的?再者,老爷宠刘姨娘也是有分寸的,比起别人家,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听冯氏说完,邰妈妈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要我说老爷偏宠刘姨娘也好,这样二少爷要过继到长房的机会可就渺茫了呀。”
这样一想,反而也是好事。
用五姑娘这事在老太太那里表明老爷偏宠刘姨娘,老太太可是眼里藏不得沙子,她早觉得刘姨娘是乱家之源,是个祸患,平常就不喜妾室,为姑太太寻亲也是寻的书香门第,若不然也不会陪嫁巨资了。
刘姨娘越没有分寸,反而就越讨老太太的厌恶。
在冯氏那里刘姨娘忍着气,现回房来了,很是生气。
纤云劝道:“六姑娘向来如此,您实在是没有必要和她动气,奴婢上回去接五姑娘下学,就听六姑娘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贱人小娘养的,哪里像大家小姐,就是我们做丫头的,嘴也没那么臭。”
“什么时候让她在
老爷面前出个丑才好,这样的女儿家,也配学规矩,也就是命好,从太太肚子里托生的罢了。”刘姨娘嗤笑。
云骊在旁,看了刘姨娘一眼,反而道:“她这样倒也不是坏事,姨娘又何必让她出丑,您现下给她一个教训,她反而立马改了。您这样反而是为了她好呢!”
她也是怕刘姨娘为了一时之气,真的闹的不可开交,云潇是小,折损了自己倒是真的。
纤云也道:“是啊,咱们五姑娘这样的出众,同样一伴儿在教养嬷嬷面前学规矩,偏咱们五姑娘学的好,那才叫真的难受。”
就六姑娘云潇那个样子,她就是被老爷厌了,有太太在,老爷还得顾着这个嫡出的女儿,云潇不痛不痒,反而还和太太结仇。
刘姨娘听了她们的话,也平息了怒火,她还是很开心的:“不管如何,咱们骊儿终于也能去学规矩了。”
“姨娘,女儿多亏是您了。”云骊当然知晓因为这件事情,可能会让别的姐妹不待见,方才四姐姐出来都直接没有理会她,但她并不会屈就。
人生在世,各凭本事罢了。
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常常被云潇挤兑,姐姐们也多是捧云潇,就连素来公正的云鸾二姐姐,也是言语公正,实际上偏帮云潇。
这个世道本就不公平,她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受的气多了,也知道些道理。
你不争,日子也过的就那样,争一争,兴许更好。
记挂着要送正在养病的七姑娘云淑的礼,她又让素文进来把自己扮家家酒的玩意儿送过去,还加了个香包。
“这里边放的是我最喜爱的玉簪花,玉簪花素来芳香宜人,总算能冲淡些药味。”
素文连忙用托盘装上,准备去往朱姨娘处。
刘姨娘见女儿被人挤兑了,回来还能记得要办的事情,不禁暗自称赞。
不一会儿,素文就回来回话:“七姑娘正在病榻上,见了您送的物件儿很是高兴,还把香包放枕头旁边。”
“你去送的时候,二姐姐她们都送了吗?”云骊问起。
素文摇头:“我去的时候还没有。”
刘姨娘凝起眉头:“朱姨娘身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