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脉脉笑着摇头,“出来走走也挺好的。”
于是二人便散起步来。
打从大学毕业以来,庞脉脉都多少年没这样和人漫无目的地散步了,真是……也挺怀念的。
周蘅也不说话,就这么漫无目的在山上走着。
其实,夜里的山林是很可怖的,人类不是夜行动物,基因里就携带着对夜晚的恐惧,而夜晚的山林尤其如此,风吹过树木阴影摇动,簌簌作响,胆小的人都能被吓一跳。
庞脉脉想起自己还是个凡人时在山洞里的时候……尤其是被谢橒赶出山洞,受了伤还不敢趁夜下山那担惊受怕的一晚……
没错,当初那个用了法术让人看不清脸的黑衣人。
她记得他的眼睛和眉毛,就是谢橒。
略一推敲也知道了,当时他发现了她,本来要杀她的,然后发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出于好奇或出于别的目的,他留下了她的性命,在她额头上那一点,就是下了什么监察用的寻踪令,他当时在那个山洞里肯定有什么事,事了他就又带了合一宗同门来把她招回去了。
要不然,他一个卧底,又这么冷的人,干嘛要来领招募弟子的任务?又怎么会主动把她揽在自己的剑上?
这些事情,根本都不难猜出。
难猜的是,到底是好奇呢?还是自己对他有用?
庞脉脉想到这里,淡淡笑了笑。
“夜里的山真美,”周蘅大大咧咧地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看那片野花,在月光下和日光下全然不同。”
那是一片夜晚开放的花,类似昙花的习性,当然没那么大那么漂亮,可是一片也很美。
庞脉脉点头:“确实很美。”
真的很美,夜晚山林,别有一番意趣。
其实人的观感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和力量变化的,心情好时,看什么都顺眼,这点人人都清楚,但是力量其实也是有影响的,比如当年的她,随便跑出一只野兽,都能把她当晚餐,自然看黑暗里风动树摇就心惊胆战,而如今的她,野兽都不够给她当宠物逗,自然不会战战兢兢地害怕了,也就能欣赏到月夜之美。
两人散散步,就走到了溪涧旁边,溪涧旁有几块被水冲磨圆润的大石头,如今水位低,都露在水面上,被月光一照,也白生生颇为莹润。
两人便提着裙子坐了上去。
周蘅还从腰间拿出来一个小葫芦,和她外甥的大葫芦一个款式,只是小了好多。
她提在手里晃了晃,笑眯眯递给庞脉脉:“给你尝尝!”
庞脉脉又尴尬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能把元婴修士醉倒的酒,自己会不会被醉死?
想劝周蘅少喝酒,可自己有这个资格劝吗?
周蘅再次晃晃葫芦,挑眉说:“怎么?酒都不敢喝?有这么怂吗?”
庞脉脉经不得她这么激,给了一个有点嗔意的白眼,接过来喝了一口。
酒味极为甘醇,并不刺激,其实穿越前她偶也喜欢小酌,自然再好的酒也比不上这仙酒,不由舒畅地出了口气。
周蘅一直笑吟吟看她,此刻笑道:“好喝吧?说起来,你这媚眼也挺醉人的,难怪我小师叔也喜欢你。”
我那是白眼不是媚眼好吗?
不,重点是我根本不想讨论感情问题。
可架不住周真君她想讨论啊!
“小师叔大概年纪小,比他师兄强……哎,可惜强也强不了太多,也是什么都不肯说吧?”
庞脉脉不作声,只当倾听者。
“脉脉,”周蘅扭头用亲昵的语气叫她,却带着失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师叔不肯跟你在一起怎么办?”
庞脉脉看着月光下粼粼微光的水面,淡淡说:“这有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干嘛啊!”
周蘅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庞脉脉理了理垂到身前的黑发,依然语气冷淡:“君既无心我便休,修士难道还要执着于情爱么?”
周蘅怔怔的:“……君既无心……我便休?……我便……休……”她想着想着,眼泪慢慢滑落下来。
一时两人都在月下无言了。
庞脉脉想的是:我还不一定肯跟他在一起呢,什么叫他不肯跟我在一起?
可对方是谢橒的师侄,她说不出口。
周蘅在想什么却是不知道了,她细长的手指抓在葫芦的腰身上,并没有颤抖,但庞脉脉却觉得她哪里在颤抖。
不由暗自叹息。
周蘅喜欢的是把她养大的师父,哪里像自己和谢橒,说白了不过萍水相逢,自己当初不过是略有悸动,早被谢橒那些刻薄话冷了心了,如今也不过是感激他为自己做的,对他和旁人有些不同罢了,离在一起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就算他长得漂亮,自己也不是没他就不行啊。
而周蘅和轮河真君,他们亦师亦父,轮河真君把她抚养长大,对她来说,是父亲是师父,是偶像,是梦中之人……这样的感情,却不是这般好放手啊!
周蘅猛灌了几口酒,庞脉脉终于忍不住开口劝她:“少喝点酒吧。”
最后,好在小葫芦里酒不多,周蘅也没喝醉,要不然送她回去还真是麻烦事,自己可对付不了喝醉的元婴真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