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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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完牧星海的消息。

再去给蒋婷婷写作业,阮尘想到自己睡了她的前男友,心底充满了极其复杂的罪恶感。

唉。

写不下去。

阮尘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翻至空白一页。

他拿起一支蘸水笔,蘸上漆黑墨水。

他有所感地默写下卡里纪伯伦的《我曾七次唾弃自己的灵魂》:

【我曾七次唾弃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竟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一口气写完。

他犯了其中好几道错,且正在犯第二犯错。

笔尖徘徊于其上。

当它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竟用爱欲来填充。

阮尘不由自主地重复念道,怔怔走神,想到与他做荒唐事时的牧星海,滚动的喉结,下颌的汗珠,充满男性美感的年轻躯体。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在着迷。

换成别人会着迷吗?他羞愧难当地想,他真是个毫无自制力的人。

恍惚时,一滴浓黑墨水落在爱欲两字上面,深深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想写一次,文艺风格戴眼镜有雀斑的受被搞哭。

520快乐。

第3章 低烧03

五个月前的那次交谈之后。

牧星海与阮尘顺利成为朋友。

林暮催促牧星海好几回,让牧星海帮忙介绍。

牧星海把阮尘的微信号推给了林暮,心里却想,阮尘未必会搭理他。

事实上,他跟阮尘进展不错。

阮尘开始找他主动聊天,特别笨拙,脑电波根本合不到一起,但能看出他很努力在找话题。

假如林暮没有告诉他阮尘是个难以亲近、从不主动的人,他一定会觉得阮尘无聊,默默躺列,直至湮灭无声。

现在则有一种微妙优越感,阮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此值得琢磨,让牧星海愈发难以遏制地怀疑

怀疑阮尘是不是喜欢他。

不光是上课。

他还在图书馆遇见阮尘。

牧星海去得晚,找了一圈,没找到空位。

阮尘一个人坐在角落,小心翼翼觑视他,也没敢开口和他打招呼,还是他先看过去,笑起来。

光是被他灿烂笑容照到,阮尘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一样缩起来,下意识低下头,可能立即察觉到这样不礼貌,又抬起头,看了看他,对他颔首致意。

牧星海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师兄,你在自习啊?

阮尘嗯一声。

牧星海嗅到他身上洗发水和香皂的味道,都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因为是冬天,阮尘穿件衬衫,外面套个毛线背心,款式一看就是二十年前,衬衫边缘有点磨损得厉害,一身穷酸气息。

但牧星海想,像老派知识分子的打扮风格,好独特。

阮尘低垂眼睫,又开始目光闪烁,却不敢正视他,红着耳朵,说:你找不到位置吗?

说完,他站起来,收拾桌上书本,说:正好我差不多自习好了,位置让给你吧。

牧星海看见他笔记本上写到一半的句子,心知肚明他在撒谎,心尖漏跳半拍,他抿了下唇,又无法戳破这个一看就很容易受到惊吓的男人。

牧星海说:没关系,我去外面自习室就好。

阮尘说:收费自习室多贵啊,你坐我的位置。

牧星海觉得阮尘可比书本有趣多了。

阮尘一整理好东西,马上低头就走,牧星海没在他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来,而是一言不发地跟随在他身后。

阮尘充血通红的耳朵尖几乎竖起来。

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自习室里,他能听见背后紧随住的牧星海的脚步声。

哒,哒,哒。

像踩在他的心弦上,让人紧张。

走出一小段路,他意识到好像甩不开牧星海,回头看一眼,他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同学坐下了。

好可惜,这可是他特地让出来的位置!阮尘不由地气上心头,像瞪了牧星海一眼,像在抱怨他。

牧星海的眼眸却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似的,骤然亮了一亮,眼角眉梢浸满笑意,还冲他笑。

阮尘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想起牧星海曾夸自己眼睛好看,完全不敢跟牧星海对视,生怕被他夸奖,气咻咻地埋头往外走。

他走路时也会微微佝偻着脊背。

像在无限缩在自己存在感,明明在人群中,却似活在另个小世界,与谁都不相关。

牧星海想。

走出图书馆。

牧星海说:对不起,阮师兄,我浪费了你让出来的座位,惹你生气了。

阮尘憋闷地说:我没生气。

牧星海又问:你现在要去哪?

阮尘吁了口气,他本就是性格绵软的人,暗自郁闷小一会儿就消气了,说:回宿舍。

牧星海问:哦我听说博士生是住单人宿舍,师兄你是吗?

阮尘愣了下,答:是的。

牧星海自然而然地问:我还没去过,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阮尘习惯性地低头,犹豫不决的样子,牧星海等小半分钟,才听见他声如蚊讷的答复:唔。

牧星海见识过阮尘宿舍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即是:阮尘果然是个文艺青年。

他的房间很朴素,但打理得非常整洁,略旧的原木家具,养得很好的碧绿盆栽,桌上铺着便宜的格子布,窗帘是纯色的粗麻布,看上去多是从旧货市场淘的东西,但假如拍照发出去,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这种文艺复古风格的布置。

最惹人注目的是用纸箱搭起来的书架,装满了各种标题就让牧星海觉得不明所以的书,还有一整箱是影碟,略扫一眼,全是老电影。

牧星海想,原来阮师兄还是个电影发烧友,可以告诉林暮。

牧星海由衷赞叹:师兄,你的房间打理得真好看。

阮尘轻声谢谢他,说:我去给你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