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合上镜子,回答地滴水不漏:“她一直在国外,刚回来,和大家没什么往来。”
霍骁没再问下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林珊最会周旋,从她嘴里挖不出想要的答案。
午饭的地点在一家湘菜馆,宁老师是湖南人,这么多年的师生聚会都是吃的湘菜。
到了地方停好车,下车前,林珊把路上买好的花束递给霍骁拿,同时严厉要求道:“等会进去好好表现,知道汪昕懋汪叔叔吧,他刚从外交部退下来,等会多和他交流交流,千万别给我丢脸。”
这类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霍骁没什么波澜,只微微提了下嘴角,维持他面上的温顺恭谦:“知道了。”
包厢里坐了五个人,他们是最晚到的。
霍骁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主位上的就是宁向荣宁老,林珊的博士导师,今年已经七十多,但还精神矍铄,满身学者风雅,林珊最敬重的人就是他。
其余也都是熟面孔,除了宁老右手边的那位女人,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的年龄,棕发卷曲,穿着优雅的法式连衣裙。
霍骁捧着花静立一旁,等林珊和屋里的人挨个打过招呼,他才上前把花送出去,谦逊地喊:“宁老师好。”
宁向荣拍拍他肩,眼里带着对后辈的赏识,和蔼地笑着说:“我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好像你才大学毕业吧?这么几年过去,小霍骁都做老师了。”
林珊附和道:“可不是吗,时间过得真快。”
她拉着霍骁介绍其他人,这个叔叔那个阿姨,轮到那位陌生的女人时,林珊的语气瞬时少了几分熟稔亲近,平淡地说:“这是文映梅文阿姨,刚回来,你应该第一次见。”
文映梅朝霍骁伸出手,手指纤细白皙,涂了白色的指甲油,笑起来明艳大方:“也不是第一次,你满月酒的时候我在的。”
霍骁轻轻回握住,夸赞道:“您太年轻了,我都喊不出口阿姨。”
文映梅掩嘴直笑:“太会说话了。”
林珊勾了勾嘴角:“那可不嘛,没结婚没生孩子就是不一样,映梅看起来和二十年前哪有区别?”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这话夸赞是虚,讽刺是实,正正戳中人家痛处。
其余人噤声不多言,宁老的脸色僵住,含着愠意看了林珊一眼。
霍骁看场面尴尬下来,开门喊服务生上菜,话题被岔开,这茬就算是揭过了。
落座时,他特地往文映梅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对方浅浅笑着,温柔端庄,神色如常。
霍骁又侧目看向他妈,林珊不是没情商的人,本质再刻薄,但也分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刚刚她就是故意说出来扫兴的。
霍骁挠着眉毛叹声气,这到底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一桌高学历的人在一起,都是业内大拿,他们聊国际形势,聊如今的行业发展,霍骁刚开完一周的研讨会,听到这些都快生理性不适了。
他只祈求师生几个自己谈笑风生去,忽略他这个小辈,让他安心吃顿饭。
之前生着病饮食清淡,白粥青菜吃得霍骁脸都枯了,好不容易尝到鲜香麻辣的,简直要泪目。
报复性地吃了半盆辣子鸡,他终于感受到活在人世间的幸福感。
结束之前,霍骁还是被他妈拉着和汪昕懋谈了几句。
林珊各种旁敲侧击想探个口风,霍骁在一旁看着,倍觉心累。
他从来就不想走外交这条路,去年因为国外疫情形势严峻,他才勉强说服林珊,先回国进大学教书。
可惜只是缓兵之计,他妈从来没打消这个念头,还一心想着给他铺路。
霍弈行私底下虽然希望儿子继续做学术研究,也拗不过林珊的脾气。
至于霍骁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家里向来不重要。
跟着林珊应酬了一天,下午的讲座结束后还被提问有什么感想,霍骁脸都快笑僵了,神经也紧绷着不敢放松。
睡前他痛骂一遍这操蛋的生活,决心回申城以后要好好召集哥几个陪他喝酒,最近太不顺了。
一夜昏沉入睡,梦都没做。
第二天醒来刷牙时,霍骁动了动下巴,发现左侧牙龈肿痛得厉害,他连张嘴说话都艰难。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下颚明显肿胀,两边俊脸都不对称了。
昨天那半盆辣子鸡.......,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霍骁当即决定在他妈发现之前先去医院挂号开药,能少挨一顿骂就少一顿。
路上,他想起前两天王若含说他“牙口不好”,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喊他“霍爷爷”。
他自嘲地笑笑,谁知一语成谶,真出问题了。
发完烧又发炎,半个月跑医院两次,霍骁也只能自认倒霉,熟门熟路地挂号就诊。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上火引起的牙龈发炎,医生给开了药,叮嘱他最近别吃硬物,注意饮食清淡。
霍骁看着药单,疲惫地叹声气,真是得不偿失,又得做半个月的苦行僧。
从口腔科出来,霍骁没直接下一楼,去了趟五楼儿科。
他推算了一下,王若含今天应该是白班。
人类幼崽的哭喊攻击依旧杀伤力强大,霍骁站在科室门口往里头望了一眼,没见到人。